到处都是血红血红的。她一夜醒来好几次,一睁眼,触目便只有红色,天花板在往下滴着血,墙布盛开着大片大片血红的彼岸花,婴儿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睁大着眼睛,死命盯着前方,直到红色彻底消失,房间恢复如初,可哭声却不曾停歇,哪怕她紧捂着耳朵,哪怕身旁男人鼾声震天,那哭声也清晰可闻,似乎那是深刻在大脑深处的声音。
她最近的梦总是血腥而悲凉的,不分白天黑夜,总是一个接一个的荒诞无稽的梦,她想逃离,她不愿再做这样的梦,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接着做下去,她非做不可,就像她非要生生把它从身体里剥离,痛却无可奈何。她常常梦到在凄凉的荒野里,突然闪现出一颗颗头颅,龇牙咧嘴,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血水顺着空洞的眼眶流出,一点点弥漫到整个世界。她还总是梦到在走长长的黑暗的地底走廊,尽头石室里满是牢笼,吊挂着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婴儿,凄厉的哭声喊声充斥耳膜,她如被定在那里,再不能前进,只生生看着听着这些凄惨。
她叫醒身旁的男人,鼾声止住了,婴儿的哭声却更清晰了。她跟他说她听到婴儿的哭声,男人却用像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丢下两个字“有病”,转过身去,不一会儿鼾声又响了起来。她于是整夜整夜被哭声折磨着,睡不好吃不好,还得看婆婆脸色,刚动完手术的身体很快消瘦下去。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想着,她就陪着那孩子一起去了吧,在阴曹地府兴许还能再做母子。生了这样的心思,身体也就越发弱下去,男人只以为她太过悲伤,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也没放在心上。只两个女儿,不时来给她端水送食,脆生生地喊着“妈妈,妈妈”。
她用力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两个可爱的女儿。大女儿圆圆9岁,上四年级了,很懂事,成绩也不用她操心。小女儿茉茉刚5岁,转眼就要读小学了,是姐姐的跟屁虫,还总爱故意惹姐姐生气,不过也最爱姐姐,有好东西必然第一个留给姐姐。
她想起刚怀圆圆时,和男人刚大学毕业工作,四年恋爱,终修成正果,只是没料到孩子来得这样早。彼时,他们和另外的同事合租着三室一厅的房子,两人除去日常开支剩不到两千块钱,要再养一个孩子,难上加难。他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想等几年经济宽裕买了房再说,可是她舍不得,这可能是作为女人的柔软,作为天生的母性的慈悲。只是,这慈悲和柔软,终会化为利刺,向内刺穿自己,暗暗流着血泪。
她悄悄把怀孕的消息告知了男人父母,她知道他们肯定会支持她生下来。当男人以经济压力为借口,而公公一口回绝,承诺生下孩子每个月给2000元,男人也就只得答应了。那时,公婆在老家厂房打工,收入并不高,2000块钱也是除去开支、人情仅剩下来的。
刚工作的她,怀孕生小孩是最不利的决定,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这样的选择。虽然有规定不能辞退她,但公司有千百种方法让她主动离职,期间经历了多少不堪她已经忘记了,为了微薄的收入她忍了又忍,还是在快到预产期时,她被主动离职了,公司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花钱养着一个休产假的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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