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闲置已久的书房里,我竟然淘到了几本好书。说它已久,确实是很久了,久到数以年计。说它是书房,其实它现在的实际用途是个杂物间,家中一切无大用或难登大雅之堂的物件,均让它收入囊中了。可我们还是习惯称它为“书房”,这似乎在彰显着主人并未忘记它的原始使命。
在书柜的三层书架上,混列着名目繁多的书类,定眼望去最醒目的是“四大名著”之其中三著,缺失的那著《三国演义》已不知所踪,也许它压根就没有在这个书架上存在过;还有几本《中国当代文学》和《外国现代文学史》占据了显要位置;也有一些专业类书籍如《心理学》及《教师职业道德建构与修养》;书架的最上层还罗列些儿童读物。在这众书之中竟然还有一本《中老年病的自我诊断和治疗》,它是那样不合时宜地充次其中,显得格格不入。这些书在无数个漫长的、不见天日的岁月里,一个个像被打入冷宫的嫔妃,隐忍着沉默着,怀着一息尚存则希望不灭的坚定信念,在寂静中等待着主人的再次临幸。
其实我并非这些书的主人。它们的主人是家中早已嫁人的姑娘,所遗留在娘家的学生时代的记忆。被我拾遗视若心爱之物,拭去灰尘让它重见天日,是书之幸也是我之幸。
对书,我有着特殊的感情。十几岁时,因为家庭的各种原因导致我高中没毕业就辍了学,小小少年外出闯荡社会,其中的艰辛苦楚自然不必多说。打工妹活在社会阶级链的底层更谈不上什么尊严,冬寒夏暑,我在卑微里苦苦挣扎,既无奈又辛醉。每一个凄寂的夜里,只有出租屋的那盏和我同样被世界冷落遗忘的灯,在默默地陪伴着我。
我尽情地徜徉在书海,暂时忘却了饥饿贫寒,那堆满床头的一摞摞《读者》和《青年文摘》,证明着我的不甘和倔强,证明着我的精神并非像我的处境那样卑微可怜。
可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在那个为生计犯愁的时期,我更在乎的是一日三餐的温饱和下个月房租的着落,所谓的理想只是阳春白雪,皓空星月,可望而不可及。在现实面前,一切的一切都得自动为生存让路。
就这样在后来的好多年里,我疲于奔波生活,在人生的道路上兜兜转转、寻寻觅觅、走走停停,一直努力着要挣脱与生俱来的命运压迫,再没有心情亲近过书本和文字。
再后来我学了技术,自己开了店,早已不必再为生活发愁。结婚成家有了孩子,虽然没能大富大贵,但在安身立命的这座小城里也算中产,那些辛酸的讨生往事也早已被岁月尘封,午夜梦回里也难以见到它的踪影。
一切走上了正轨,时光一天天从我的指间溜走,在日复一日重复的平淡中我听见有个声音在呼喊。它从遥远的地方跨越时空破尘而入,强烈地撞击着另一扇我封闭的心门,我知道,久违的它来了,这一次我决不会再放弃它。那是我年少时的梦啊!
我不会忘记:
小学三年级我的那篇《我的祖国》,获得了全乡作文比赛二等奖。
十六岁时为初开业的餐馆写了一份广告宣传单,作为交换,老板免费给我安排了一次生日宴。
十七岁时为一家本地广告公司的杂志一周年写序《两岁,会更好》。
十九岁,发表了人生的第一首诗《夜归魂》,其间也在一家县级日报上发表过文章。
就在前几天,《简书》的《首页投稿》通过我的《余生不长,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并由简书编辑推荐到首页。
那些被遗失的和被遗忘的我是那样地喜欢阅读,现在的我,比起少年时代对读书的热爱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工作之余,家庭琐事之外,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看书上,我就这样读呀、看呀、记呀,乐此不疲、甘之如饴。这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使我的精神获得了极大的慰藉,在写作上一点一滴的进步让我又找了那颗不甘苟且的初心,和不愿将就的灵魂。我知道自己并非天赋异禀,曾经也没有条件受到高等的教育,可我的学业远未完成,学习将是我一生的事情。
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就像那只行动缓慢却步履坚定的蜗牛,背负着对梦想的希冀,一步一步向前爬去。
现在我时常会到书房里转一转,虽然它和前些年一样,依然是个杂物间,不同的是因为有了我的光顾它不再布满灰尘。我会翻开书层,随手拿起感兴趣的书,把它移驾到卧室床头,或客厅餐桌,或卫生间的马桶上方,在任何一个触目可见、触手可及之处,成为我闲暇里碎片时光的精神珍馐。
这些书曾经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在黑暗中寂静地久久地凝视着我,虽然我看不到它,可它冲破尘垢所泛起的星星点点的希望之光,虽然微弱却从不曾熄灭。
它们像极了我的梦想,一直都在。曾经被遗忘却从不曾被遗失。
那些被遗失的和被遗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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