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28号是公公下葬的日子。
那天上午,火辣辣的太阳烤炙着大地,花儿低下头来,树叶儿打起了卷儿,知了不住地在枝头发出令人烦躁的叫声……
挖掘机司机不顾天气炎热,操纵着机器来回穿梭于地头和坟墓之间,一刻不停地运送砖头和水泥板子。送葬的亲朋好友顶着烈日站在田间耐心等待,热的满头大汗。儿子撑着伞,片刻不离地守护着爷爷的骨灰盒,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儿子全然不顾,只是一脸严肃地满含泪水地凝望着爷爷的遗像。
再过一会儿,他的爷爷就要下葬了,儿子怎舍得陪了他27年的爷爷!是爷爷教会他数数,是爷爷陪他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又是爷爷教给了他做人的道理;关心他的人是爷爷,深爱他的人还是爷爷!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爷孙俩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孙子就像天上的风筝,无论飞的再远再高,那根牵着他的线,永远紧紧地攥在他的爷爷手中。
二十六年前,儿子在一岁多断奶后,就跟随爷奶一起生活。我当时因工作需要必须早上五点半起床,而老公在乡下上班,每隔几天才回来一趟,因此,断奶后的儿子自然就去了爷奶家。孙子的到来,当然给爷爷奶奶增添了很多麻烦,但也给老两口的生活带来了无穷的乐趣。那时的公公仍在上班,脚上常穿一双钉了铁掌的皮鞋,走起路来会发出“踢踏踢踏”的响声。因此,公公每次下班走到家门口前走道上时,儿子就奶声奶气地说:“奶奶,扑腾腾回来了。”公公听到孙子叫他扑腾腾,笑得前仰后合,后来他干脆对孙子说:“扑腾腾要出去了,谁和我一起?”儿子赶紧屁颠屁颠地跟在爷爷后面。
后来儿子上了小学一年级,早上去上学成了大问题。虽然我家和他就读的学校仅一墙之隔,可由于我和老公不得不早早起床去上班,醒来后的儿子孤零零一人,无人照看。无奈何,他的爷爷又义不容辞地担负起照顾儿子吃早饭、送上学的艰巨任务。后来的将近四年时间,他的爷爷每天风雨无阻骑车二、三里来到我家里,帮助儿子穿戴整齐,然后再带儿子去食堂买早饭。到了食堂,儿子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而他自己也不曾舍得吃一口。趁儿子吃饭的间隙,公公常捡拾地上的小馍块带回去喂鸡子。在公公的耳濡目染之下,儿子放学回来常在书包里捡拾些废空瓶,美其名曰攒攒卖钱给爷爷买东西。
日月如梭,一晃几年过去了,儿子考上了一高中。为了照顾儿子的生活,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儿子早晚在校就餐,仅在家吃一顿午饭。为了让儿子营养均衡,我费尽心思、变着花样给儿子做好吃的。老公也心系儿子,总是忙中偷闲赶十几公里回来给儿子做美味佳肴。
有一天中午,正当我们吃饭时,婆婆打来电话,焦急地说公公生病了,老公回答说吃完饭就马上回去。儿子看到老公仍在不紧不慢地吃饭,正言厉色地说:“快放下碗回去。”老公见儿子一脸不悦,丢下碗就夺门而出。
在儿子上大学期间,公公因中风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此后,他的余生就在轮椅上度过。从医院回来后,老公和他的兄长为老父亲买了一个简易轮椅。儿子放假回来后,先绕着轮椅转一圈,然后又小声对他的爷爷嘟囔了一阵子,具体说的什么,我不太清楚。后来,儿子大学毕业去深圳不到一个月,就给他的爷爷买了一个多功能轮椅。就是这把轮椅,陪伴了他爷爷十多年,直到去世前,他爷爷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在念叨着要儿子扶他坐在轮椅上。
今年6月14号,公公因病住院。老公看到老父亲一天比一天严重,急匆匆给儿子打了电话。儿子安排好单位的工作,请了长假,立即火急火燎赶到医院看望爷爷。望着满头白发、皱纹堆满额头而又痛苦不堪的爷爷,儿子心中异常难受。他坐在爷爷的身边,微笑着对爷爷说:“爷爷啊,多么希望您老人家闯过这一关,再享天伦之乐!爷爷啊,无论您活的岁数多么大,我怎么都看不够!爷爷啊,您千万要挺住!我回来还想再看见您……”一番话说得陪床的伯伯、爸爸无不潸然泪下。
在儿子回来的十一天期间,我不止一次劝儿子回单位上班,儿子仅仅报之以微笑,不为所动。直到公公住院的第十三天,也即儿子回来的第八天,公公不幸离世,我才恍然大悟,儿子没走是对的。我真乃鼠目寸光,井底之蛙。
埋葬完公公,儿子回来整装待发。我强忍住泪水,又把老掉牙的话题重复一遍:“多运动,多吃水果,多吃蔬菜,少吃肉,照顾好自己。”半响,儿子说临走前要去看看他伯。是呀,真该去看看!这么多年来,他伯为照顾老父亲付出的太多太多。每个工作日,他雷打不动来我家悉心照顾老父亲的饮食起居,如果老公周末不加班,他则可以安心在家休息,否则,仍一如既往前来侍奉,风雨无阻,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长兄和老公的团结和孝心,儿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儿子如今对我们也很关心。他常嘱咐我们,别太拼命挣钱,要多爱惜身体。我多么希望这种孝顺的家风,能够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让我家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和和睦睦,美满幸福。
爷伴孙成长,孙陪爷到终。纵然阴阳相隔,但爷孙俩总情深意浓,心心相印。若是有来生,祖孙愿再逢。慈颜睦眉间,老少两顽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