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

作者: 尘一粒W | 来源:发表于2018-07-24 21:54 被阅读0次

    尘世

    文/尘一粒

    只有靠自己双手清理灰尘的时候,才能真正体会到世间的澄澈与味道。

                                              —— 一记

    图片发自:尘一粒

    7月11日—7月18日。

    5:50—11:30,12:50—18:00。

    厨房,卫生间,阳台。

    电线,电钻,笤帚,铁锨。

    木柴,沥青,铁锅。

    水杯,手套,口罩,草帽。

    阜城,十八里铺。

    马老板,李师傅,孙师傅,王工…

    我们一起演奏生活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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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7月11日,一大早来到工地,还没有见到老板就先遇见了四位工友。一同到了六楼老板办公室,老板听了他们昨天的工作汇报,很是不满意——“4个人一天,怎么才干了3层?!”领班与老板各执一词,“太脏了,太难清理了!”说着说着4人便背着电线提着电钻拿着笤帚扛着铁锨到另一幢楼干活去了。“今天从22楼往下干!”临了老板交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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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去拿笤帚准备跟着他们一起干活,“你先别急,一会还有3个人没来,恁再一块干。”听老板这么说,我放下笤帚又坐回了雨虹牌防水桶上。老板与我相互介绍,谈及工资说我是老师,便比其他工人略高一点。“没事,你该怎么开就怎么开。合适我就干,不合适我就不干!”左顾右盼终于等来了另外两个工友,她并不是工人,只是来看看情况,想从老板手里包活干。老板知道他们的来意后,便把我支开“小吴,你到那边二十二楼跟他们一起干吧。”我便掂着两把笤帚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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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过去,他们便问起我刚才老板那边的情况,我一一如实作答。接着孙师傅开始教我该怎么干,把厨房和卫生间里的渣灰都清理出去,用铁锨锵锵,再用大笤帚扫一遍,最后还得用小笤帚清一遍。孙师傅非常细心,“把管子后面的也都用手掏一掏,用笤帚这样使劲扫一扫。”孙师傅一边讲解一边做示范,我也在心里默默记下。待我打扫完一间,便请孙师傅过去看看。她又把锤子拿了过来“有的地方铁锨锵不掉,那就用锤砸。”她三下五除二便把我刚才锵了半天都没锵掉的水泥堆砸开了。她又用尽全力的挥舞大笤帚,整个卫生间都是乌烟瘴气,“这样才能把灰扫起来,把房间打扫干净,才能做防水。”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扫了一间屋子,又扫了一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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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回姐姐家吃饭时,回到家就瘫在了床上。姐姐喊了一遍又一遍才有力气坐起来吃饭,洗脸时鼻孔里抠出一团又一团灰尘来,恶心的我干呕了半天。都责备我怎么不戴口罩,可是我真的戴不惯那玩意儿,可是到了下午就一直没取下来过!

    一天,我们从二十二层打到了十八层,我们一共干了5层。晚上领班孙师傅在把工具送到老板办公室的时候,汇报了一天的工作,“像这样还差不多。”老板说。

    2

    12日一早,孙师傅就对我说“你干活实在哩很!”李师傅也劝我“别恁急,干累了就歇歇。”其实,无论是孙师傅还是李师傅,干活都是比较实在的人,他们的话也都是非常中肯的。正如孙师傅所说“俺干恁多活,遇见恁多人,啥人一看就知道,别说是搁一块干了一天哩活!”我懂他们的意思,就是我也不用那么拼命,大家干活的时候我也一起干活,大家休息小聊的时候我也跟着一起休息。

    就这样,我们依然干了5层,从17层到13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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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你们不用在这里干了,到十八里铺去。”老板说,“六点钟,我们在大门口集合,用车一块送过去。”13号早晨,老板没让我去到十八里铺,孙师傅和李师傅他们四人去了,我则跟着韩师傅和王工一起干活。王工本是要包老板的活,但一天干下来并不划算,干脆就不包了,也做起了老板的点工。刚见到王工和韩师傅,就问我“昨天你跟着他们干,他们干得快不会?好不好?”我笑笑“大家都是干活的,都差不多。”一天下来,我们干了三层半,下午2点左右一直停电,到4点半差不多才把电修好,我们便进入了正常作业的状态。

    晚上下班王工去老板那汇报工作,老板很是生气“明天你们这几个人就不要来了!”王工与老板谈起了工资,“这几个人都是我找来的,你再多给二十块钱。恁热的天,跑恁远的路,您就再给我们添几瓶子水钱。”我不知道老板最后给她结了多少钱,只是临走时“孙师傅明天喝喜酒不来了,你到十八里铺去。”老板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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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14日6点整,我便在门口等老板和李师傅,老板的干儿子把我们送到了十八里铺。我和李师傅先推了十多袋沥青,然后又推了一车材。四个人,俩人在楼顶打扫卫生然后浇沥青,俩人在下面生火熬制沥青。李师傅让我和他一起爬到楼顶去,可有段90度镶在墙上的垂直梯我爬不上去,便与李师傅的姐夫换了一下工,我和李师傅的姐姐在下面熬沥青。

    李阿姨告诉我,“放沥青块的时候,一定要轻轻地滑下去,不能猛一扔,烫住了可不得了。”她一边说话一边把袖子撸了上去,胳膊下露出两个眼珠般透亮的大水泡“这就是我昨天烫的!”我看了直咧嘴“咋烫恁厉害?!”“我跟你叔放沥青块的时候,没有抓住,一下子滚锅里了,溅到了我胳膊上。你可得小心点!”李阿姨还跟我谈起他们昨天熬制沥青失火的紧张情景“料子煮开了就得退火,不能再烧大火了。昨天我们不知道,以为火烧得越大越好,谁知道我和你叔送一桶过去回来,这锅里锅外都起了火,给我吓哩呀——赶紧用沙子埋,没有铁锨就用木板豁,半天才把火扑灭,一锅料子都费了!”李阿姨不停地添柴,我不停地搅拌,坚硬的一大块一大块沥青就这样慢慢熬化了。熬了5袋料子就不再放了,避免再次上演昨天的悲剧。待料子熬开,我站在楼下“李师傅,可管上料子了?”只听得从楼上空传一声“先别急,再熬一会。”十多分钟后,“挖一桶吊上来试试!”李阿姨的老公喊道。我跟李阿姨一前一后的抬了一桶,挂上吊机便提到了楼顶,就这样边熬便吊解决了整幢楼的房顶。待李师傅从楼顶下来时,都已经十一点四十多了,他从不到八点一直在高温下作业。“小吴,明天再来带条毛巾,不然热得搪不住”李师傅关心地说。“我还好,这下边还有点阴凉,就是这锅沿圈太热了。”我拍拍身上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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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李师傅一起吃饭,一人一碗凉面,李师傅和他姐夫喝了两瓶啤酒,我和李阿姨喝了一大瓶绿茶,我去付钱时李师傅拉住我“在这边干活,老板管吃饭。这是他昨天给的饭钱,够我们把这个工地干完的。”吃过饭,我们到工地,一人手里拿着一块泡沫板,躺下便休息了。李师傅在我旁边呼呼大睡,我睡不着就看了会新教育年会的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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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点,老板的干儿子专门跑过来喊我们起来干活。李师傅无精打采地爬上楼,这个时候是最热的!李阿姨心疼她丈夫,也跟着到另外一幢楼打扫卫生,楼下熬制沥青的任务就交给了我一个人。头顶着太阳,脚下生着熊熊燃烧的烈火,我不停地加柴、不停地剥沥青包装袋、不停地放料子、不停地搅拌……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汗辣得眼睛都睁不开。李阿姨的老公站在楼上不停地喊“熬好了没?熬好了没?”“加柴火!加柴火!”他站在楼上哈哈笑,我在楼下忙得团团转。我冲着他们喊“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再下来一个人!”没有人搭理我,还是我一个人加柴、剥袋、放料、搅拌……迫近七点才下班,回去的车上,我有点儿不高兴“我一个人在楼下熬沥青根本就忙不过来!”李阿姨解释道“你叔他要拎料子从这头到那头,太远了拎不动,我得给他抬。”李师傅说“还是你手生,熟了就行了。明天俺三嫂来,就两个人熬沥青,三个人在楼上浇料子。”

    晚上回到家,胳膊像刚出锅的肘子,红扑扑的,一直有种要炸裂的力想冲破皮肤。铺了一层又一层芦荟,铺了一遍又一遍,铺了一天又一天,还是盖不住那股要炸裂的力。足足过了三四天才感觉不到那股裂开力,只是胳膊又上了一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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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15日,我在工地等老板和李师傅他们。老板先到的“小吴,你今天别到十八里铺了,就在这。这个工地不能没有人!”我听老板这样说心里美滋滋的,比较这边工地不用暴晒在太阳下,不用在高温下烤火。老板问我会不会接电线,“我前两天看李师傅接过,我试试。”我这样回答。老板一脸严肃“电这东西可不管试,你要是不管接就请其他人接,安全第一!”没想到这七十多岁的老头还是蛮谨慎的唛!“你一定得看好电线和电钻,人在那电钻就在那!”老板带我到办公室的路上交代道。这让我想起《情深深雨蒙蒙》里的记者杜飞“相机在人在,相机亡我亡”的情景,禁不住笑出了声,老板问我笑什么,我赶紧打住“没什么!没什么!”

    老板让我用电钻从22楼往下打,把阳台、卫生间、厨房,凡是高的地方全部打掉。到了19楼接线箱,扯得密密麻麻的电线,我着实不敢下手接下。无奈我就跑到楼上找补灰的工人,可惜他也不敢接,我拿着电钻又一层一层的往下找人,在16楼遇见一位刮腻子的师傅,我请他帮忙接的线。接通电源,挨个房间的扫描、冲打,一上午干了两个楼层,24个阳台,24个卫生间,24个厨房,11:50才收的线。下午1点到达工地,我按照上午的接线孔接了电,出了一身汗,当电钻发出“嗯…嗯…嗯…”的响声时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下午的工作量和上午一样,也打了24个阳台,24个卫生间,24个厨房,差不多六点多收的工。当把一切收拾停当洗手时,右手握电钻的中指起了个水泡,到现在还是一团硬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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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16日。老板问我昨天的工作量,我很骄傲地说“打了4层。”“得抓紧时间干!”老板催促我,心里真的好窝火!其他人4个人一天才干了5层,另外一组5个人一天才干了2层半,我1个人一天干了4层,你还让我抓紧干?!我背着电线就上楼了,气的懒得跟他理论。我刚到楼上,老板就打来电话,正在气头上的我“马老板,你要是觉得我干的慢、干的不好的话,那我就不干了!”电话那端解释道“谁嫌你干的不好,干的慢了,我是给你打电话让你到办公室这边来跟你说点事。”我丢下还没拉开的电线,又奔到办公室。“你帮我到楼顶看看,他们做的防水压的可有车印子。”老板交代道。我知道马老板今年七十有六,这么大年纪爬高上低的不容易,能够七十多岁还活跃在工地的人恐怕整个阜阳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吧?!他承包的工程还是蛮多的,三区五县都有他的工地,也是个不简单的老头儿了。我到了楼顶,按照他的交代该拍照的拍照,该扒拉的扒拉,然后就下来把情况跟他汇报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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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我一个人守着这一个工地,每天冲钻4层的工作量,一直干到十八号。因为有其他事,我便结束了这仅八天的第二职业。临走时,“你这小伙子不错,值得托付。你啥时候回来,我九龙的工地还等着你呢!”我笑笑“月底才能回来,到时候有时间我再跟着您干!”

    5

    说实话,真没想过自己上班之后还会在暑假做小工,但我做了。

    人生中第一次做小工,2011年,在老家的镇上背地板。父母老了,自己大了,该为家庭出一份力了。之后,在一家针织厂仿佛是个木偶一般,坐在一堆袜子前叠来叠去、打来打去、烫来烫去、贴来贴去……

    之前听学校的老教师谈及他们三人暑假到宁波打工的事,我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直到我也到工地干起了防水。使我更加确信“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福建的冲天老师问我在干嘛,我回答工地小工。问我每天工价多少,让我到福州找她弟弟日薪500。河北的寻梦老师跟我聊天说“想哭”。我倒觉得一个人、一位老师能够“捏得住粉笔,握得住电钻;站得了讲台,登得了吊篮。”并没什么不好。正如马老板所说的“年轻人就应该多吃点苦,要做到能屈能伸,别跟一些人了,烧不熟!”

    眼前浮现尘土满屋飞扬的情景,而我戴着蓝色的口罩和一顶金色的草帽穿梭期间。

    2018年7月23、24日  17:38  于列车、接待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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