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极其喜欢阳光的,即便它们未经允许仍旧从四面八方凌乱地涌进我的窗台、客厅、卧室……
翻身起床,家里一片暖黄。
揉了揉被枕头抵的凌乱的头发,指尖密密麻麻的触感代表了心底的微喜:中年地中海的危机在坚持不懈的努力生发下,终于有了渐渐消退的趋势。转身看了看仍在酣睡的女友,轻轻走出卧室。
对于几乎整个上午不出门的母亲来说,今天却很意外的不在家里。有些诧异,于是拨通了她的电话。母亲标志性的大嗓门中带着欣喜,从手机的音筒力透耳背:擂鼓的土猪肉实在太过紧俏,不过幸好一大早过来,还是买到了。这个时候和你二嫂在一起,不用担心。还未待我回话,手机便响起了“嘟嘟”的盲音。母亲的电话挂的很果断,不用想也知道提着东西的双手并不是很方便。拿着电话站在厅堂当中,心底有些默然。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起个大早赶到三十几里外的小镇买肉,也只是为了我和女友四月三十号的结婚扯证小庆,她说县城的猪肉,不如乡下的味儿好。
我常常在对她没有太多耐心当中深深自责,明知这样不好,却又没有任何改变。这种自相矛盾的情绪,让我在回到家里的时候和母亲的关系变的更加沉默——既无交流也无沟通,仅仅只是偶尔几句简单的问候。
而女友的到来,终于打破了这种沉默。
不久之前的那个晚上,屋内屋外的气温还有些清冷,餐桌上的菜肴像失去了生命力般的慢慢冷却。为了活跃气氛,因我一句随意的关心被母亲会错了意,她开始数落起来。深觉得自己的关心被误解,那种委屈于是又化作了愤怒给母亲顶了回去。一来二往,彼此的情绪渐渐有些激动。最后,以母亲“啪”地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而宣告结束。然后又是“咚”地一声,母亲关上了自己的卧室门,家里的气氛随之冷却、凝固到了极点。
无声沉默,我终于发现自己的失态。眼神顺着母亲的卧室门,慢慢移到女友的脸上,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偷偷看了一眼。她轻轻握了握我的手,满眼满脸温柔:待会我去劝劝老人家,以后对她说话多点耐点心少点脾气。老年人年龄越大越孩子气,得让着她。女友的语言越是温柔,内心深处就越是自责和歉疚。同时,一股无以言说的感动和温暖在心底悄悄泛起。当她轻轻推开母亲漆黑的卧室时,这种情绪便到达顶点最后化作一种绝对的静——它让我反省和思考,纠正自己的错误,修正自己的缺点。
阳光缓缓升起,沿着脚背一路向上。直到落在眼睛上,才猛然回过神来,厅堂里一片清宁。我开始洗漱,然后做好简便早餐。看看离女友起床的时间还早,于是坐在窗边泡了一杯热茶。
喝惯了白水所以很少喝茶,毕竟茶中滋味,并不是经常能够用心体味到的。然而这样晴朗静谧的早晨,这种幽深静默思考的状态,好像有茶,才有味。
客厅多了三只花瓶,它们像突然之间出现。恍然之间,原来和女友已经相恋三个来月。这样的小情调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母亲充其量会在窗台的花架上种上几盆花,间杂两盆鲜红的朝天椒,而我对绿植就更加没有兴趣。但现在多出的花瓶里面,插满了各种颜色的鲜花、干花和富贵竹,它们像女友对待生活的态度:干净、烂漫。它们分门别类,在各自的世界里静看时光流淌,看岁月安好。
老妈在家,窗台是花;
女友在家,处处是花。
这两个我生命里挚爱的女人——一个给了我安稳的前半生,一个给了我幸福的后半生。一个在不远处的集市上讨价还价,一个在二十米之外的卧室里嘟嘴酣睡。
心里温暖的无以复加,情绪的坚硬也彻底温柔。
杯里的茶雾在晨光下袅袅腾腾,即便她在离我不远的卧室里沉睡,我还是在茶的雾里看见了她的样子:或者沉思的,或者俏皮的,或者忙碌的,或者安静的……
我还看见了她和母亲相处的情景:或者一起就餐的,或者私下交心的,或者相互关心的,或者彼此牵挂的……
哪怕闭上眼睛,我也知道我在晨光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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