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决定南归的主要原因是对朝廷感到失望,但绝不是消极沉沦,而是打算将精力更多地聚焦于圣学的发扬和传播,因此他在论学方面,没有丝毫的懈怠。
共学之盟的核心人物之一湛若水走后,王阳明百无聊赖,经常一人闭门静坐,偶尔也去大兴隆寺讲学,只有王道、黄绾有时上门来坐坐。于是,王阳明提笔给湛若水写信论学。
他在信中说,每个人的资禀有纯粹有驳杂,做先生的不能以一种方式对待,孔子的学生来问仁,孔子对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检讨自己,虽然找到了治学的得力处,但仍难免被意气所扰,比如听到他人毁谤,也会心浮气躁,还好心中已有根芽,此时便能自我警励,克服不良情绪。可见,良心易丧,习气难除,作为老师惟有教授学生从自己的心上去用功。
湛若水在途中也不时给王阳明写信。五月,王阳明在一封回信中再次指出,习气不除,是众病之源,而未能立志又是习气不除的根源。
王道中进士以后,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庶吉士的级别虽然不高,却是朝廷的培养对象。王道是山东人,当时山东、河北等北方地区匪患比较猖獗,朝廷平患无力,王道便上疏请求到南都任职。
三月初一,王道被任命为应天府教授。行前,王阳明特意作《别王纯甫序》,文章采用问答的形式,讨论了教与学的相关问题。
王道问:我自己都没有得道,用什么教学生?
王阳明答:你自己尽心治学,就是教学生了。
王道问:如何治学?
王阳明答:自己先做到,再要求别人做到。你尽心去教授,就会学有所成。
王道问:学生的资质各不相同,我怎么能用一样的教授方法呢?
王阳明答:方法没有一样的,但存在一个共同的宗旨。天下万物大小长短都不一样,但都能成长;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因为各自的工艺有共通之处,虽然良弓和良冶之间不能相互比较,但他们的产品都能有用处。因人施教,各成其材,最后都应该归于一个“善”字上。
王道问:教学就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吗?
王阳明答:因人施教就是固定的模式,同归于善就是固定的模式。因人施教,是因为各人禀赋存在差异;同归于善,是因为善是每个人都具备的本性。教学,就是使人回归本性。
王道的父亲对儿子南去的决定非常不满,王道到南京以后,上下级相处也不融洽。王阳明听说了以后,先是惋惜,继而却非常高兴。王阳明解释说,惋惜是世俗之私情,高兴是因为相信孟子的一句话,“生于忧患”,只有在逆境中,人才能成长。
王阳明提醒王道说,素其位而学,不愿乎其外。素富贵,学处乎富贵;素贫贱患难,学处乎贫贱患难,则亦可以无入而不自得,这些话,我以前已经和你说过了,当初你也认可的,你近来用力如何呢?
王阳明接着委婉地告诫,汪渊(字景颜)外放大名府,临行前,我嘱咐他,遇到利害冲突、变故和屈辱的时候,记得平时会愤怒的,这时不能愤怒,平时会惊慌失措的,这时不能惊慌失措,因为这时正是可以用力的地方,也应该在这个时候用力。天下之事,虽然变幻莫测,但人的反应无非喜怒哀乐。治学必在喜怒哀乐上下功夫,只要志存高远,世俗的荣辱何足挂齿?
王道其人,纯洁自爱,为人狷介,他不会为名利而苦恼。他自信独立,不拘于圣人之言。王阳明学教合一的理念未能深入其内心,他更认同朱熹先格物致知,然后诚意正心修身的主张,认为朱熹的治学方法更平实,而王阳明心外无物的观点,以一废万,过于玄奥。
王道到南京以后,更多地与尊朱学者如魏校、余佑、夏尚朴等人交往论学,直至最后离开王门,转投湛若水门下。
从中我们也可以发现,王道的思想与传统理学的主张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湛若水和王阳明都属于心学一派,其主张大同小异。湛若水主张心物一体,心与物是对等的;而王阳明认为心外无物,心是根本,但王阳明在实操上同样主张事上练,因此主旨是一致的,两派的差异非常细微,甚至更多是因为文字描述上的差异而带来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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