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我谨慎地行至座前，向姬元希作了个揖，众人的目光皆聚集于我身上。“座下……谌希林者也。”姬元希言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我点了点头。“城内何如……？”姬元希继续问道，“陛下……何如？”“城中有游兵，怕是已被占领了一部分，陛下……已……逝。”我如实答道，座上的姬元希有些呆住，眼神中是溢出的悲伤，此时的丽颜予人一种欲怜惜之的感觉，而旁是议论纷纷。“不过……”我虽同情于她，但亦有目的，记起自己还是此国“勇者”，便用眼神示意着姬元希，她亦是心领神会，让众人退去。帐内只剩我和姬元希二人，我自口袋中拿出那枚戒指，并戴于右手中指上展示予座上的悲伤美人。“勇者大人，吾父……”姬元希重整了下情绪，欲问道。

“是。陛下临终前，交予我一份遗诏，令我在新皇宫大殿上再交予殿下。除此之外，别无他言。”我打断道。

“已见耶？”

“已见……嗯。”

“何意？”

“要我辅助……辅佐殿下，以及……与殿下成为夫妻。”

“辅佐？呵——，恐兄失其所希也。”

“嗯。”

“……”

“……”

“而陛下为何……呃……”姬元希是要问什么，又把话吞了回去。之后，我俩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勇者大人，吾将封职亲兵左右予卿，而另为幕僚于吾，后而卿之实唯吾所知也。再，谨遵圣旨吧！”

“多谢……殿下！”我作了个揖，此身份正好，算是有了去处，同时能方便地完成先帝的遗愿。之后，谌希林便以公主亲侍护卫及客卿身份，正式跟随姬元希左右，虽然军中多人不解其意，亦有质疑的声音。这几日里，姬元希率军入城，夺回了先帝遗体及君剑；后虽欲收复城池，却因敌方援军之至，只得弃城而退。这日，风凄凄，落木萧萧，哀歌婉转，或是正值深秋的缘故，班师回朝的军队显得更为忧郁。且前来夹道迎回先帝遗体的民众皆露悲伤之情，整个光景皆笼罩于一片哀伤之下。随后，举行了国丧，满城哀歌。但，于此之下，暗流涌动。其他三位皇子并未知晓“勇者”之事，而健全的那两个仍为继承权明争暗斗——虽于常例下，若无遗诏，太子登基。国丧期间，亦不知是谁传出“公主手上有先帝遗旨”，引得议论纷纷，就连正处于对立状态下的太子元明和二皇子英王元皓亦开始为此示好他们的妹妹。啊——，若他俩晓得是公主继位，又是怎样的心情呢。不过，好在因此而迟滞了选帝进程，我与公主皆有的时间盘桓。

我信步于云蒙城（此是菀州首府，亦是公主封地行宫之一所在，而公主所统辖的封地是整个菀州）的大街上，因国丧，有些店铺是闭门状态，故要冷清了一些；不过事实上，仍有些许店铺冒着处罚的风险开小门营业。“这样真的好吗？大贤者”我问道。

“呃，提示，这样做可让公主有更多的时间，同自己派系的大臣及其他重臣进一步地加深关系。提示，君亦可于此时建立自己的权力网络。”

“这样吗！”

“提示，前方有奴隶市场，里有‘神之女’该阿亚·塞勒尼尔。”

“奴隶市场？‘神之女’？”

“提示，前方有奴隶市场，里有‘神之女’该阿亚·塞勒尼尔。”

“好吧，反正，今日无事。何况作为公主客卿，我也有这个权利。只不过，‘塞勒尼尔’，似乎有点熟悉……”

我快步行去，于“大贤者”的指引下，找到了那个开小门的奴隶市场。我将自己伪装了一下后（毕竟，我还有公主客卿这个身份），便进入了市场内。昏暗，阴郁，这里的气味不大好闻。只见装着奴隶的笼子整齐地摆着，而偷入的客人们正谨慎地挑选着那些即将被玷污的躯壳，奴隶商人亦满是欣喜地瞧着这一罪恶的光景。商人见我走进，转头言道：“欢迎这位客官来此光临，阁下要有喜欢的，就知会小可一声。若是无中意的，可告诉小可阁下喜欢的类型，小可下次便会进此类的货。当然，要是犹豫，小可也可为您推荐、挑选。或者说，现在就需要？”

“不用，多谢！我有中意的。”

“那好，就请阁下慢慢挑选。选好喽，就领至小可这儿。当然，若有疑问，可来询问小可。”

我点了点头，便开始了寻找。但诚言，此种场景，我觉着有些恶心。忽然，我注意到一个特殊“货物”，上身为人，下身为蛇，头被布袋蒙住。商人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快步行来。“阁下，是有何疑问？”

“在下不大了解除人类外的一些种族，可否为在下解答？”

“哈哈，此为戈耳贡，俗称‘半蛇人’。其之所以蒙住了头，是因为其为戈耳贡中的特色，有前人称之为‘美杜莎’。”

“是因为眼睛的缘故吗？”毕竟希腊神话中，只要有男人正面与美杜莎对视，便会被石化。

“哈哈，没错。这‘美杜莎’的眼睛可见人石化，是谋杀用的好工具。当然，由于其也是戈耳贡中的绝美货色，用来细细把玩也是不错。怎样，阁下是否中意？”

不知为何，我感受到了来自于“美杜莎”眼神中的恐惧与乞求，情感已是冲破了蒙头布袋的障碍。我，不欲拒绝。“咳咳，算她一个吧。”

“得嘞！”

随后，那个“美杜莎”便被拉出了笼子，去了交易处。我继续深入，于“大贤者”的提示下，找到了于愤恨与恐惧交织中的情感的该阿亚·塞勒尼尔。我半跪于笼前，向笼中精灵轻声询问道：“是该阿亚·塞勒尼尔吗？”塞勒尼尔听闻声音，缓了过来。我不知是何感觉，面前的这个精灵似乎于我有一丝亲切感，好似亲人一般的亲切感。塞勒尼尔往前挪了一段距离，带着一点哭腔轻声答道：“是，我是塞勒尼尔。”我微笑了下，那笑意似乎让塞勒尼尔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现在就把你救出去吧。”我轻声言道。诚言，这我还是做得到的。

“不，你还是用钱把我救出去。”

“……”

“毕竟，那边的‘美杜莎’……”

“我知道了……”

“看来，足下也看上了。”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我俩的细语，“不知，足下可否将之让予在下。”这语气有些强硬，很不舒服。不过，我怎么可能退让：“抱歉，她是在下此次目的所在，要让足下失望了！”

“是吗？在下可以给尔介绍更好的。”

“请问，阁下是谌希林先生吗？”一个声音突然打断我与他之间的谈话，看来有个强大的人在此（不然，如何看破我的伪装）。

“谌，希，林，咳，阁下莫不是公主殿下的新客卿。原来阁下也有这癖好啊，啊哈哈！咳咳！”

“有何问题？所以，足下可否将她让予我。”

“好说，好说，阁下既然要，那我只得舍弃了！嘁！”那高傲的客人不屑地走开。

“请问，足下是……？”

“哦，我与阁下一样，也是公主殿下的客卿。阁下看是第一次来这儿，是有中意的吧。”

“已经决定了，阁下呢？”

“其实……鄙人也是，不过，老板不肯让价。诚言，鄙人都有想直接从这儿抢走的想法了。”此话是真大胆，语一出，商人和几个大汉皆警惕地看了过来。见此情形，我赶忙圆场：“咳咳，可是阁下不也还是安静地在这里考虑吗？”语罢，商人和那几个大汉暂时卸下了警惕，但仍有不满。“话说，阁下是想要哪个？或许，在下可以帮阁下讲下价。”

“那可多谢阁下了，鄙人想要买下那边的精灵。”那人指着一个蹲于地上的样貌与塞勒尼尔不大相同的精灵。

“精灵？”

“阁下可有所不知，那精灵不是一般的精灵，世人可管他叫‘深渊精灵’。据说，这深渊精灵是守护远古文明遗产的精灵，而且他们似乎还有一半的旧人类血统。可稀奇了呢！虽说，不知道这老板是从哪儿抓来的，但是鄙人就想将他买下，好歹能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有关于远古文明的事情。可那贪心的老板要价是真高，而且一分都不退让。”那人细声细语道。

“在下倒有些兴趣了，不知阁下以后可将套出来的情报知会在下一些呢？这样……作个交易。”诚言，听他一讲，我确实来了兴趣。交易的话，亦不算亏。

“当然可以，前提是阁下能让老板让价多少。”

“成交！老板，这个精灵在下早想要了！”

“好嘞，小可这就来。”

“哦，对了。轻点儿，别弄伤了。”

“小可知道了！”

“哦，老板，鄙人的也决定了。”

“咳咳嗯，好吧，小可帮您拉过来吧。”随后，塞勒尼尔小心地随着两个大汉缓步行至交易台。那人亦向交易台行去。我刚欲离开，忽地，便被深处笼中的眼神吸引住了。我行向深处，那是更为昏暗的深处，昏暗得只能依靠掌中的火焰来看清路。来至笼前，笼中是一个带着奇怪颈环的外国男人，看样子应有四五十岁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戾气与一丝不可言喻的威严，若是普通人在他面前，怕是要胆破，昏厥了。

“年轻人，我这儿可没有适合你的。”面前的男人开口了，“我这儿可只有杀戮与罪恶，如果你要的就是这些，我劝你早日回头。”

“在下……想要知道……阁下的故事。”

“恶魔的故事可不好听啊，年轻人，你确定……要听吗？”

“恶魔？这世上真的有善恶之分吗？不过是人类为了顺应这世间他们所以为的‘道’而拟造出来的，有些人甚至只为了自己那荒唐的想法而强加于其中。”这是我自青年时便坚信的，虽有身边人一直向我阐述这世间是存在善恶的。

“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不过，也算了。年轻人，你要是能承受得住，就尽管来我这里索取吧。在此之前，还是得提醒你一下，你的躯体里还有着另一个灵魂……不，应该说是意识，这或许会影响到你的未来。”

“嗯……。老板，他，在下……一并要了。”

商人看了下笼中人，哆嗦了下，紧张地向我确认了一遍。“确定。”我用一种坚定且平淡，又带着一丝威严的眼神望向商人。商人低下头，似乎有些欣喜，招呼两个大汉来了这边。交易台上，我同我那亲和的“同事”正与商人讲价中：“老板，不管如何在下还是这个数，而这位先生的，在下觉着还是这个数合适。”

“可是……”

“而且，您这市场是开小门的吧，在下可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老板您的话，应该不想因此而没了生意吧。”我晓得，这算是在威胁了。商人听后，欲以眼神示意那几个大汉。

“不用示意他们了，在下的实力是可以清除老板您的整个市场的，您可以去公主的亲兵军营里确认一下！”好吧，这已是在威胁了

“嗯……得，一千八百银两，不能再少了。要是给足下一半价钱，小可这生意也做不成了。至于这位的，呵——，二百五十银两领走吧！”

“多谢老板！”我俩同声应道。

商人用道法予这些“奴隶”烙上了顺从符文后，我俩便领着各自的“奴隶”自小门出去了。两人来至一处隐蔽处，我俩皆解除自身伪装。接着，我用道法解除了跟随我的那三人的锁链；只不过，那个中年男人的颈环，并不愿被解除。之后，我又用解除禁锢的道法，解除了三人的顺从符文。三人皆有些诧异，我那“同事”亦有些诧异，同时还觉着有些有趣。

“解除之后，诸位便是自由身了，跟随与否随诸位之意。”我如是道。“解除了又如何，早困于此世了，只有君的身旁，能让我安心些。”塞勒尼尔言道，“美杜莎”亦点头同意。“你叫什么名字？”我向“美杜莎”问道。“戈沙·莫杜萨·维尼娅，维尼娅是名。”“维尼娅是吧。”语罢，我细细念起吟辞，手中出现了一条长布：“这条可阻挡眼睛的异化效果，比整天带着这厚重的蒙头布袋要好得多。在下为你戴上吧。”“啊，不，我还是自己戴吧”随后，维尼娅拿过我手中的长布，便转身将蒙头布袋换下了；但，却迟迟未转过身来。我有些急，她怕是有所担心吧，便立马立于维尼娅面前。维尼娅见我未被石化，亦便放心转过身来面向众人。这绝美的容颜，令当场的四个雄性皆有些动心。不知为何，塞勒尼尔有些难过，心中泛起了一种朦胧的情感。

“不知，阁下……可否为他解除禁锢呢？”“同事”请求道。“当然。”随后，那只深渊精灵亦恢复了自由身。“为何？”深渊精灵问道。“鄙人不知君为何会被抓住，但鄙人还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远古文明的任何信息。鄙人知道，那不是现在的人所该知道的。”

“也就是说，阁下要食言了？”

“具体还要看这位该如何选择，鄙人已经予了他自由。”

“我认为，阁下有权知道。毕竟，阁下……与另一位也是源自过去，不是吗？”

“哼……，多谢！”

“既然如此，鄙人便要重新自我介绍了。鄙人楼姓，楼普新的楼，名觉，觉醒的觉。现为公主殿下的客卿，同时也是菀州执政长官。”

“楼觉大人，在下该如此称呼吗？且大人轻易地看穿在下的伪装……还有，楼普新，这名字有些耳熟……”我倒有些讶异，楼普新这个名字确实于何处听闻过。

“大人不敢当，楼普新乃鄙人祖先，也是被遗忘的……英雄，阁下当然只是耳熟。不过，觉不会因此怪罪阁下。”楼觉顿了一会儿，续言道，“觉有事，先告辞了。深渊精灵，君若愿意，便随鄙人走吧。”楼觉漫步离开，那深渊精灵亦随其离去。我领着三人回至行宫中的暂住宅邸。“他等自何处乎？”公主早已于庭中等候。不知为何，我有些心慌。“殿下还是暂时放过他吧。”“呵——，本宫命人携其沐浴更衣并安置于……卿宅，卿……应怀己由也。晚时，卿……膳于本宫书阁，同食论事也。”“喏。”公主离开了，那三人亦按吩咐沐浴更衣去了，我还是特意提醒了侍女，担心会以对待奴隶的方式对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