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应志刚
2018年秋的最后一天,甪直古镇的树叶还是绿的。
来来往往的游客和往日一样的多,唯一不同的是,墙根的石凳上,终日坐着晒太阳的老太太。
早上出门,翻出件薄羽绒套身上,女人说,“这才几月份啊,冬天怎么过?”
江南的秋呵,潮湿湿的,太阳晕黄晕黄,有一搭没一搭照在身上,似一个做事不痛快的腌臜男人。
偏弱的体质,我是早就进入靠身体不停哆嗦来为自己供暖的日子。
但我还是深深眷恋着我的江南,若真叫我就此离了去,不出三天,我会像个被爹娘遗弃的孩子,心慌得没有着落。
南方人怕孤独,一个人出去打拼,总会找着机会去攀老乡,然后结伙搭伴,即使不在一起做事情,也感觉有了依仗。
南方人也记恨,假如整日相处的某个人,莫名地不辞而别,再三打听也寻不见消息,心头煎熬着焦灼,久了,就会恨那个人,到底死哪去了。
这就像我在古镇的街角,看见那些写生画画的女孩子,突然地想起一段往事,又开始记恨起某个人来。
我在香花桥遇到一个女孩子,她的衣服沾满了颜料,嘴上也是斑斓的色彩。
或许是我身挎两个相机的缘故,让我看起来有些艺术气息,她抬起眼来问我,“伯伯,你看我的画怎么样?”
倒是惆怅了好长一阵,为着逝去的年华在脸上刻画的痕迹。
但随后想想,那某个人问我,“你看我的画怎么样?”,已经是20年前的旧光景。
那个时候在南京的一家报社,她是美编,长得很灵气,从她进来的那一天,我就一直斜着眼看她。
后来部门开会,主任介绍她是浙江人,刚从中国美院毕业。因为老乡的缘故,我看她的眼神不再是斜斜的了。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们倒是没有这般腻歪。
我看谁的眼神都是没有表情的,倒是她汪着水的大眼睛,每次看见我风风火火地进出,都是含着笑意。
拢共没说上几句话,大概认识一个星期的样子,那个周末我没有约到任何人,就打了电话给她,约她吃饭、看电影。
也是这般的秋日,电影散场后,我们在鼓楼公园闲逛,我说,“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
她还是笑着看我,看着看着,眼睛里突然淌出泪来,这把我吓了一大跳。那个时候的鼓楼公园,是南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我的长相不用化妆都摆明不是一个好人,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迫切地要她做我的女朋友。我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对你开玩笑的!”
鬼知道什么驱动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跺着脚抢过我的手,生怕我跑掉一般,连着叫了起来,“我愿意的!我愿意的!”
那晚,她成了我的女人。
但我慢慢发现,我的女人有些邋遢,她穿的每件衣服都沾满了油彩。要命的是,她还喜欢穿我的衣服,我的衬衫和风衣,要不了几天也会变得斑驳无比。
年少轻狂的我,倒也懂得宠溺自己的女人。我穿着洗不净油彩的衣服去上班,同事笑话,“呦,小应你还会画画呢?”
我点了根烟,窝在沙发里拿眼斜他们,“懂个毛线啊,你们这些俗人。”又拿眼去看她,她背对着我,肩膀一耸一耸的,我知道她笑得很灿烂。
那些整日骚哄哄又缺爱的家伙挤兑我,“一天不撩美女你就活不下去!”
在古镇的街头,我偷拍了一张写生女孩的照片,又凑上去给那个女孩子看。
女孩说,“发给我吧”,然后我们加了微信。
同行的兄弟含着醋味说,“666啊,又泡上一个。”
心里说,去你大爷,那丫头都能当我女儿了。脸上却很得意的样子,一路吹嘘着撩妹的技巧。
兄弟指着路上的窨井盖,说,“上面这些‘污’字就是为你写的。”
我的确很“污”。
有一天,我的女人给我画了一幅人像,问我,“你看我的画怎么样?”
我上去抱她,说着一些甜蜜的话。
却听她在我怀里一声叹息,推开我去厨房取了一碟盐来,抓起洒在画面上。
盐渐渐融化,似一道道溪流走过,画上我的脸逐渐模糊。
我愕然,“这是什么风格?”
她悄悄地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发了疯地四处找她,但到底再也找不见了。
直到有一天我整理她留下的一些东西,一本我常用的工具书里,夹着一张纸条。
“在楼下和你接吻的女孩,她真的很漂亮,祝你们幸福……”
可是,亲爱的,你连给我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那是一个和朋友玩大冒险的老姑娘,强吻了我这个一脸懵逼的男人。
江南的秋恍若春天,那些记忆依稀昨日,在不经意的时刻,总会跳出来掐我一把。
秋逝冬来春可期,我徘徊在甪直古镇的季节轮回里,从不敢远去。
因为你说过,在这个有着烟火气的小镇,你要画一幅画,让那个结着丁香忧愁的姑娘,遇见应该遇见的人。
而我,只想遇见你,在薄雾的小巷,告诉你,年少时的爱情,我真的会记住一辈子。
应志刚:浙江宁波人。
任职媒体20载,曾任人民日报《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人民网苏南频道新闻中心主任、中国日报网江苏频道总编。2015年创办苏州博采众创传媒有限公司。
旅行达人:乐途灵感旅行家(2018年度央视形象代言人)、同程旅行家、驴妈妈旅行达人、途牛大玩家、中国国家地理网专栏作者等
文旅作家:已出版《混在美女如云的日子》、《最高使命》、《突然有了乡愁》、《散落一地的温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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