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翁东东
乡“是一棵暮年的躯干,有路过的鸟儿落脚,零星可辨的树叶,背后是沉沉的夕阳,一片旷野。”明信片寥寥数语,寄出的地址不详,背面便是她描述的画面,笨拙的镜头语言不如文字来得直接。
附着一封信笺:
江南的民居暂且落锁,要出门走走。听说塞外荒凉,大漠孤烟直,江南的炊烟袅袅是有些许厌倦了。开门七件事,件件不落,远处的评弹娓娓可听,可邻里依旧是那些琐事,远隔千里万里,琐事还是那些琐事,只是底色不同罢了。
所以还是不想停下来,在路上总觉轻快些。
这些年,也算是捋清了些事。人呐!总是贪的。那时丢掉一切,从原本的沼泽中挣扎而出,头也不回,总是蔑视身后的一切。笑他们为名为利,为爱为恨,生而苦难,终是在同一个终点止步。后来才觉,是人,终逃不过一个“贪”字,我笑他人,而我仍是贪得浮生半世闲,换了个活法罢了。
那棵老榕还好吧?每次梦里总是见到它,在风中摇曳,群鸟嬉戏,儿时堂前燕,这些年景还回来筑巢吧?故乡的云应该还是那么的压眉,鼻尖都能嗅到高空的水汽,我现在还能闻到那种味道,记忆里,似风吹过古厝,卷起衣角穿透肌肤,仿在云间,我想念它。
总觉得无处落脚,心似浮萍,但总要将所有的波涛汹涌埋于水面之下,不动声色,世上闹心的事多了,还不如笑着过去。二十年前的那通电话仿佛抽走了我所有情绪的起伏,失去了大喜或大悲的能力,淡淡的挺好。离了谁都要生活不是,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能在狂欢时纵酒高歌,也能在散席时从容离场,掌声从来都是附和,干戈寥落时并肩齐走才是可贵。
听说塞外快下雪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想去看看,仍是拗不过骨子里的冲动。那时心系江南,便义无反顾,风尘仆仆而来,但异乡人终究是异乡人,吃不惯菜里的甜, 太湖的水冲不出乌龙的香。但他依旧是我心里的那个水乡,纵使岁月百年,还是过客眼中的江南最美。这次塞北之行踌躇已久,算是遂愿,此行后会回去看看,落叶归根或许有些老成了,毕竟还要再次启航。
塞北的风冷冽,栈桥的风萧瑟,川北的风些许潮湿,湘黔的风太过迷茫,苏南的风和煦绕过身,四面八方的风,还是故乡的风能透进灵魂。亦或是一个人老去,在故乡的云里风里,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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