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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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集第68篇）

      王旦死了，死在他家的茅坑里。据说，他去厕所解手时发病身亡。当人们发现他时，他已经被茅坑的脏水浸泡得浮肿了，脏东西塞满了他的衣缝、发丝和耳道。

      村里人对王旦的死看法不一。那些整月烧香敬神的老婆婆们认为，这回王旦可以去阴间享福了。而那些平日里让着王旦的、结婚没几年的青年们则觉得他死了最好，免得闹得鸡飞狗跳。然而，一群毛头小伙子却为以后没有好戏看而感到遗憾。

      王旦其实很可怜。他本应有不错的境遇，也有父母，但母亲早逝，父亲再婚。后来，他与在县城的父亲断绝了关系，原因是父亲退休后没有让他接班，而是让他的同父异母妹妹接班。一怒之下，他再也没有去县城认亲生父亲。

      其实，如果他真的接班，也是干不来的。他脑子笨重，更重要的是患有羊癫疯。发病时，神志丧失呼吸暂停，四肢抽动双手握拳，面色青紫口吐白沫，皮肤铁青浑身发软，发出羊似的咩叫。不过十分钟，渐渐恢复正常。但是，就因为他有病且可怜，竟然成了他完二蛋的资格。自从与父亲断绝关系后，他简直不像一个人了，幸亏有终生未娶的叔叔老王头在一起，才算不错。老王头管他的吃住。

      王旦并非膀大腰圆，反而瘦小，还有一只近似残废的左手。他喜欢打架，因为他有扔石头的绝招。百米之内，可谓百发百中。据拾粪的张大叔说，他经常见到王旦到河滩的树林里练习扔石头，把树都砸坏了好几棵。这点我是相信的，因为我亲眼见到他的准头。他用没有残疾的右手拿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又狠又准，而且善于打人的头部。我家前面住的光棍孬蛋就吃过他的亏，那次我恰好在场。

      村里不少人的头都烂过，几乎全都是被王旦的石头击中的。村里许多人见了他都躲着他，其实大多数人是有意的让着他。

      有一次，他去村供销社闯了个祸事，供销社里从外地调来的新女售货员不认识王旦，这天，王旦去买了包点心，回家和着冷水吃进肚里，竟泻肚了。非常生气找售货员退货，售货员当然不肯。一怒之下王旦摔碎了柜台上售货员私人的收音机，女售货员吓得抱头鼠窜，引来了周围的人，售货员才知道王旦的底细。后来售货员还带上上好的点心去探望王旦，王旦更疯狂了。有时没人惹他，他竟当街乱扔石头，闹得赶集的人四处奔逃。每次玩二蛋都是老王头把他弄回去的，因为王旦怕他叔。

      当然也有和他大干过的人，刘婶家的二胡便是他的对头。王旦好几次都栽在他手里，二胡人挺精明且五大三粗。根本没有把王旦放在眼里。他是村里唯一没有挨过王旦石头的小伙子。

      最后一次两人干架是这样的：一天上午，刘婶家的猪跑到生产队里的地里吃庄稼，被村里看麦队队员的王旦瞅见，王旦便向刘婶要罚款。刘婶知道王旦二蛋，认为他骗人就是不给，王旦大闹了起来。二胡在王旦闹得正凶的时候回到家，一把拉着王旦走出院子，随手拿着绳子。王旦被二胡拖着拉着，这时候，王旦神志丧失呼吸暂停，四肢抽搐双手紧握，面色青紫口吐白沫。二胡不管这些，用绳子把王旦绑在附近打麦场的一棵柿树上，便气愤愤而去。

      这时候，村里男女老少都围着被绑的王旦看热闹。孬蛋上来说道：“真不亏！绑住你了，叫你玩二球！”然后，带着满意的心情离开。过了正晌午，还是没有人来松绑。太阳光又热又毒，晒着得王旦咬齿裂牙哎呀呻吟。最后好心的李二奶看不下去，替王旦把绳解开。谁知一解开他就像一头受惊的野驴，疯狂地寻找孬蛋去了。其实他心里明白：他斗不过二胡，面子上又过不去，只好去追打孬蛋了。然而孬蛋腿快，绕着村子追了两圈，还是没有追上。

      后来两年，王旦安生了许多，有人说他的病严重了隔五六天都要犯一次。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打架干活了。终于，王旦死了，死在茅厕的臭水坑里，刚好三十岁。

      王旦死后，因得罪人多，老王头没地位又穷困，在家放了快一个星期，村里人懒得搭理。后来还是他已经断绝关系的父亲，把他的尸体拉到县城火化了，带回来的只有一个骨灰盒。后来，王旦死后不到一个月，他那在县城的父亲也死了。是没有任何得病征兆下死的，死时是带着满意的笑容，安详地闭上了眼。

    注：因怕引起误会，把原创主人公名字做了改动。以免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