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谁能一夜飞黄腾达？

又有谁能一夜飞黄腾达？

1.风口

在这个时代，人们眼前的世界变大了，但同时却也变小了。

过年回家，餐桌前，4岁的侄子端着手机全神贯注地打着游戏，上大学的表妹刷着抖音上陌生小哥哥发的视频，叔叔阿姨们比较着各自微信运动的步数，70多岁的奶奶戴着老花镜在手机上斗地主……

这让我不禁发现，我们的生活正在逐渐围绕着一部手机而进行：吃饭用手机点外卖，出门用手机导航，买东西用手机付钱，就连打车、坐地铁、骑自行车、订飞机票也离不开手机。假设有一天手机突然没电了或者欠费了，生活将变得一团糟，如此看来，共享充电宝能够大行其道并非没有道理。

然而，五年前，我们的生活还不是这样的。粗略地推算，转折点是2015年“互联网+”被正式提出。

没错，移动互联网是这个时代的一个风口。

响应着“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号召，北京的中关村创业大街到处都是青涩的脸庞，他们带着项目去见投资人，激动地描绘着想做一款怎样的APP。

如果家里有个男孩子，很多父母都会积极地鼓励考大学时报个计算机专业，因为亲戚们都说“嫁人要嫁程序员”。

很少有人能说清什么是“风口”，但似乎都相信“站在风口上，连猪都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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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十多年前，有的人就算砸锅卖铁、四处借债也要买下几套房，今天成了亿万富翁；还有二十多年前，走出机关下海去南方做生意的“有识之士”到了今天不少腰缠万贯；再往前推算，就要数三十多年前所风行的乡镇企业。

于是，大家很关心的问题莫过于下一个风口是什么。看看叔叔阿姨们微信里各种有关比特币的群就知道了，在不少人眼里，只要今天买进一些比特币，几年之后便能发家致富、飞黄腾达。

人们追逐风口的背后，是一个能够有朝一日飞黄腾达的梦想，并且更希望实现这个梦想的过程不必再荆棘丛生、道阻且长。

其实，时代在变，生活也在变，就算你不想飞黄腾达，却也绕不开一个个风口所对你带来的改变。

2.改变

还是从我自己说起。

从2012年开始，我在北京做高等数学的期中期末讲座。那时候，一间教室、一块黑板、一支粉笔就是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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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15年，教室装不下前来听课的学生，主办方便在第一排架起了自拍杆，开始在B站同步直播。从此，很多同学不必再提前两小时赶去教室占座，就算坐在宿舍里也能听到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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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的同学赶不上直播的点儿，就有热心的同学把直播进行录屏，这样听课的时间也就变得再无限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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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了，我每年都是从极限讲到无穷级数，可学生听课的方式却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2015年，我创办了自己的线下考研培训机构赢家考研。

一开始，公司的考研政治网课是这样的画风：一个胖子站在讲台上手舞足蹈。（王一珉老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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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7年时，我们下定决心对网课进行整改，在老师身后添加背景墙，把人像与板书区分开。（是不是好看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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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公司的核心业务虽然一直是面授，但网课也已变得焕然一新。（有木有感觉很清爽、很大气？很自豪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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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真正促使这些改变发生的，是大环境。

2015年，网络直播热火朝天，高等数学讲座的直播只是顺势而为。而公司的网课之所以必须改变，是因为2016年在线教育的飞速发展抬高了学生对于课程视频的审美。这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的网课还是那么丑，就算内容再好，也会被这股巨浪吞噬掉。

没错，是时代的巨浪在推着我和我的事业向前走。

3.迷茫

这是一个给人带来便捷的时代，但同时却也是一个令人迷茫的时代。

前些天，家人因膝盖疼痛前去就医，被诊断出半月板损伤。为了了解相关的医学知识，我在百度上搜索“半月板损伤”，首页上蹦出来的大多都是各医院的广告，那些“专家”们各执一词，让人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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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想找期刊发表论文，搜索“论文发表”这四个字，随处可见的是代发论文的中介，连“代写毕业论文”都成了明码标价的一项业务，被堂而皇之地置了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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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流量就可以发掘盈利模式，而广告是很好的盈利模式，“竞价排名”是将广告收益最大化的一个方式。这似乎很合这个时代的逻辑，利益链条清晰明了，并且似乎无可厚非。

然而，却代价惨重。因为我们对所身处的社会丢掉了一样很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信任。

在十多年前，如果我们想看病或是想发表论文，获取信息的主要途径是问熟人，因为是熟人，所以知根知底、相互信任，更重要的是彼此无利可图。

而在今天，我们已经逐渐习惯于一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立马上网搜，因为这样做更方便、更私密，信息量也更大，当然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我们潜意识里总觉得它更真实和权威。

可本应真实和权威的信息，一旦跟利益挂了勾，就难免变了味儿。没有了信任就会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的人如何不迷茫？

更何况，太多的事早已真伪难辨。

水军是可以雇的，好评是可以刷的，托儿是可以找的，热搜是可以买的。如果你想捧谁，只要花足够的钱，一夜之间不难众口铄金；如果你想黑谁，只要花足够的钱，一夜之间不难积毁销骨。

别说明星们早已被经纪团队“包装”好，并且按照最有利于吸引粉丝的“人设”，面对公众的一言一行都有剧本、有台词；就连我所身处的小小的考研培训行业，又有多少老师用着假名字、假身份、假学历，带着各自的“人设”走穴讲课？他们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何曾敢堂堂正正地告诉学生“我是谁”？

有的人在台前光芒万丈、受尽追捧，有的人在幕后牵线提偶、搭桥辅路。

就像我刚入行的时候，一个前辈跟我说，“这个行业的老师你也懂，他站在讲台上说的话，除了知识本身，其他的你一句也不要信。”

这也是我在2015年决定远离行业的“漩涡中心”自己单干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并没有多高尚，只是觉得一个人靠自己的辛勤劳动做一份工作，如果要每天戴着面具生活，甚至可能要“隐姓埋名”，那未免太累、太辛苦。

其实，在这个时代，觉得累和辛苦，并且没有安全感的又何止我一人。

不少赶上了风口，遇着了红利期，被分到了一块蛋糕的人们都在议论，2011年的时候新浪微博比较火，2012年微信公众平台浮出水面，2015年风靡一时的是网络直播，现在引领潮流的是小视频，那么下一个会火的又是什么？怎样才能与时俱进，不过气、不掉粉？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在一些网红播主、up主的心里也有担忧：容颜会衰老，粉丝的口味会变，下半辈子该靠什么活？

当然也有人不那么在意，觉得趁年轻挣够了钱，先在一线城市买下几套房也挺好的。

我想，他们中的很多人，应该都有过飞黄腾达的梦想。

4.坚持

真正让我看清自己，是公司成立之后去做税务登记。

那天，诺大的报税大厅里挤满了人，排了三小时队才轮上。这让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在我的周围就有那么多公司。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20岁就出版图书，21岁就上过《北京晚报》和《中国青年报》，后来又自己开公司，如果不客气地说，那也算得上少年得志。

又有谁能一夜飞黄腾达？

可事实上，我只是这一个大厅的中小企业主中一员，在茫茫人海中根本微不足道。

这好比很多刚考上大学的人在老家感觉自己是天之骄子，可一到学校就会发现天外有天。

是的，你的环境有时会骗你。

而公司成立后的这四年更让我懂得，创业跟我原本想象的并不一样。买家和卖家本就是一对天敌，买家希望用最便宜的价格买到想要的东西，而卖家想把东西用最贵的价格卖出去。如此简单的道理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都不愿意说破，并且披上了一件温情脉脉的外衣。

就像我一开始始终不敢相信，一些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人，一谈到钱能立即变得面目狰狞。人性就像一枚铜钱的两面，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人们习惯于用自己最善意的一面来面对家人、爱人、朋友，却难免不经意地把最恶意的一面留给商家，毕竟非亲非故，犯不着考虑对方的感受。

其实，在消费者面前，商家是很难有尊严的。

这让我渐渐明白，比起唱高调、画大饼，做生意更重要的是守底线。

我给自己订了三条底线：不欠员工一分钱工资，不欠老师一分钱课酬，不欠学生一节课。这在很多不知情的人的眼里似乎天经地义，但做过买卖的人都知道，别说“不拖欠”，就是“不欠”也很难。

这四年来，我可以拍着胸脯说，这三条我都做到了。

曾经，我也计划过要赶上这个时代的风口，去做一些看起来高大上的事情，比如我想过做一个线上的模考系统，实现全自动化的批改、打分和排名；再比如，我也想过做一个大学本科课程的学习平台，通过社群把全国的大学生连接起来。

只不过这些计划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未完待续。真正做成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件是做了七年的大一高等数学期中、期末讲座，另一件就是做了四年的赢家考研。

关于创业，相比灵光乍现的想法，更重要的是脚踏实地的坚持。

不止创业，做任何事不都是这样吗？

很多人都想飞黄腾达，或因为羡慕，或因为期许，或因为执拗，或因为不甘心。还有的人总想着能做一份既挣钱又体面的工作，殊不知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只有三种工作：挣钱但不体面的工作，体面但不挣钱的工作，既不体面又不挣钱的工作。

要想人前显贵，必然人后遭罪。

也许没有人能一夜飞黄腾达。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中小企业的负责人，一名普普通通的考研数学老师，在这个社会中是细分行业里一颗微小的螺丝钉，能做的事情也仅仅是帮助一些学生考上研究生，就像我女朋友的口头禅：“你除了会做数学题什么也不会”。

当我们意识到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的时候，也就真的长大了。

如果说我还有一点执拗，那就是依然傻傻地相信教育能够改变命运。

2017年2月，我最开心的时候是看到这张图：

又有谁能一夜飞黄腾达？

2018年2月，我最开心的时候是看到这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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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最开心的时候是看到这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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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自己的学生考得好，我会发自内心地高兴，觉得一年的辛苦没有白费，觉得这些年的坚持还有意义，觉得自己在这个社会还有价值。

不过，我心里清楚，除了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我能带给学生的更重要的东西，是陪伴他们度过了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岁月。

毕竟，每个人的青春都只有一次，能在别人的青春里留下些许自己的影子，终究是件充满自豪的事情，哪怕很少很少。

今年1月，我照例去中国传媒大学给大一新生做高等数学期末讲座。吃完饭，月光如水，把通往48教的路照得明晃晃的。同学们三两成群，匆匆忙忙地往教学楼赶。

他们的脚步很急促，心里却是那样的自在。这让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回不去的青春，求不来的蜕变。

又有谁能一夜飞黄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