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秋一过,江南的天气一天凉似一天,晩饭时喝了一点酒,微醺,见窗外天空中飘起了小雨,天色将黑未黑,眼前一派如烟似雾的细雨,忽然来了兴致,一个人跑去了兰江大桥上面,只见江水东流烟雨迷蒙,一时忍不住驻足观看了一小会儿,恰好老婆大人此时发微信来,只有三个字:“想你了。”然后是一个委屈的表情,看得人鼻头一酸,竟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秋风吹来,凉意阵阵,心头那缕想家的情绪越发的浓烈起来。
羁旅异乡,睹景怀人,不免又想起早年间背诵得最熟的那首《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诗词这东西,少年时代读与中年以后读,其意境与况味是完全不同的。少年时不识愁滋味,读来只觉得词句很美朗朗上口,背诵出来会给人夸一下这小孩真有才,完全休会不到词中的真味。而到了中年以后,经历了千山万水、数十寒暑的漂泊与跋涉,把人间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饱尝了无数次之后,再来品咂词句中的滋味,你才会懂得写出这些词句的诗人有多厉害、多伟大。
比如此刻,在外漂泊多年的我,面对着暮雨江天,想起家中妻儿老小,恍惚间觉得这首词简直就像是给我写的:暮雨霏霏倾洒于江天之间,深秋的风渐凉渐紧,山河一派冷落景象,一轮残照黯淡无光的挂在楼前。正是深秋时令,花残叶落,万物褪去光华。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江水,无声无息地向东流淌。客居异乡的人,不敢登高远望,怕乡关太远遥邈难及,回家的念头一时泛滥开来将无法控制。只有叹息着暗自思量这一年年羁旅他乡究竟是为了什么。想象着家中的女人在楼头遥望江水,几回错把过往的舟楫当做自己心上人归来乘坐的客船,哎!她又如何知道,我一个人倚在这栏杆边,也正因为思念而愁苦万端!
诗人的厉害之处在于,他能用最凝炼、最优美的语言把你心中想说而说不出的情绪、感觉精准到位的表达出来,教你除了叹服还是叹服。
写上面这首《八声甘州》的人,是北宋年间的一位词人,他一生四次落榜,直至知天命之年才登上进士榜,一生只做过“芝麻官”,写这首词的时候,正是他最徬徨失落的时候,仕途、情路都不顺畅,身心疲惫,壮志消磨,遂起回乡之念。
其实他不是江南人,而是福建人,但他从少年至老年间的大半人生年华几乎都是在苏杭一带度过,而且曾写下过一首令他声名大噪的《望海潮》来歌咏钱塘的繁华景象,兼之梦想破灭后为他治愈心头创痛的正是江南的这一方水土,诸多红粉知己也大多出自江南,就连死后,也是由生前的好友出钱将他下葬于江南,所以私心以为,他起码可以算得上是大半个“江南人”了。
他因词而成名,也因词而遭遇挫折,其实他早可以蟾宫折桂,据说只因为那一句至今仍广为传唱的“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令宋仁宗认为他故意鄙薄功名,无劝化之善,龙颜不悦,勅旨曰:“朕闻此子有词《鹤冲天》言道,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此人既爱斟唱,何要浮名,即革去本科状元,且填词去!”君无戏言,立时令他落榜,他闻听此语后,道一声“谢主隆恩”,转身就去了青楼,自此后每日与妓女为友,用一支生花妙笔为这些飘藩坠溷的孽海花填词作赋,并笑言为“奉旨填词”,成为了古往今来的第一个“青楼状元郎”。
他的名字,叫柳永。
2、青楼是个什么地方?相信很多男士看到这个问题都会会心一笑,这还用说么?
在一些正统人士的眼中,青楼是个藏污纳垢的所在,那里意味着堕落、意味着肮脏的交易,出入那种场合的都是些个不正经、不要脸的货色。
可是,在历代文人笔下的青楼却并非如此,青楼中的人物也没有那么不堪。举几个例子:蔡锷将军的知音小凤仙是青楼人物,若非她相助,蔡锷将军想从袁世凯的严密看管下脱身谈何容易,后面轰轰烈烈的护国运动也就更加无从谈起;清末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时利用自己的身份保护了北京市民的“赛金花”也是一代名妓,她与德军统帅瓦德西交好,说服瓦徳西约束部下不要滥杀无辜;其它如明清之际的“秦淮八艳”,大多与当时的饱学名士结为夫妻或知己,什么董小宛、柳如是、陈圆圆、李香君等,不唯艳名流传千古,更对历史的发展产生过或多或少的影响;再远一点,宋朝的李师师不仅能让当朝天子宋徽宗为之倾心,也能让草莽英雄浪子燕青舍却荣华富贵一生相随;更有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也是出身青楼,却有大丈夫报国之志,巾帼不让须眉,最后在抗金前线血染江心而死。要是你对以上几位没什么印象,我可以再说出一个你一定熟悉的名字:杜十娘。在《警世通言》第三十二卷中,杜十娘因被李甲出卖(是真正的出卖,一千两银子的身价),一怒之下怒沉不知价值几千万两银子的百宝箱,并说了一句话:“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这一骂,不知道令古今多少自视清高的所谓正人君子们汗颜无地!哎!其实杜十娘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有眼无珠呢?谁让她把一个无情无义的无耻之徒当做多情郎君来爱呢?
青楼女子中识见不凡者大有人在,她们虽身居藩溷之所,但大多是为命运所迫,她们倚门卖笑,无非也是为了三餐一宿的生计,但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气性情不输当世名士,与之相比,出身豪门的千金小姐也高贵不到哪里去。所以,自古以来就有很多著书立说之人不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为这些风尘女子们做传立言,以正其名。
“奉旨填词”的柳永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身边自然也少不了红颜知己,且看这首《集贤宾》:
“小楼深巷狂游遍,罗绮成丛。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几回饮散良宵永,鸳衾暖、凤枕香浓。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
近来云雨忽西东。诮恼损情悰。纵然偷期暗会,长是匆匆。争似和鸣偕老,免教敛翠啼红。眼前时、暂疏欢宴,盟言在、更莫忡忡。待作真个宅院,方信有始终。”
勾栏巷陌走遍了,满眼都是身着罗绮艳装的美女,而所有这些人中最令人瞩目的就是虫虫。画不出她那般风雅姿态,那绝色姿容更是胜过世上所有鲜花。多少次与她宴饮之后共度良宵,鸳被温暖、凤枕香浓,不管在这红尘人世还是天上仙境,只有我们两个是真正心意相通彼此深爱的眷侣。
最近一段日子各分西东了,心中万分恼恨这欢娱的减少,就算可以偷偷约定佳期相会,也总是匆匆来去,怎么比得上琴瑟和鸣与你共同老去呢!那样也可以免去相会时哭哭啼啼不能尽兴的烦恼。眼前就暂时少聚几次吧,记得我向你许过的誓言,等到我真的飞黄腾达那一天,一定造一座真正的宅院供养你,到那时你才会相信我柳永是个对你有始有终的至诚君子。
有情有义,海誓山盟,柳永口中的这个“虫虫”到底何许人也,能让我们这位不世出的大才子一派至诚以待?
很遗憾,关于这位风尘女子的记述少之又少,我们只能从词人的几段词章中知道她的名字叫虫娘:
“虫娘举措皆温润,每到婆娑偏恃俊。”
“但愿我、虫虫心下。把人看待,长似初相识。”
柳永笔下,写过“心娘”、“酥娘”、“佳娘”,但都是一带而过,只有这个“虫娘”,不仅数度出现,而且竟发展成了“虫虫”!还希望虫虫能一直把自己当做初相识时一般看待,初相识时我们只会记住对方吸引自己的地方,也就是那些能让我们为之动心的才情或容貌,所以后世的纳兰性徳才会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佳句来歌咏那令人心魂为之荡漾的最初一面,柳永这样说,是希望永远在这个虫娘的心里留下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若非一往情深,怎么会有这种痴狂的表达?
3、“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必须郑重其事地把这首词写在本小节的开头,因为多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次告别亲人、爱人抑或朋友独自上路之时,我都会一遍遍地在心里默诵这首词,它让我懂得,人生总是如此,不如意事常八九,聚少离多或许是许多人的人生常态,不然,这首词也不会这样广为传颂且历久不衰。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中国人逢年过节讲究合家团圆,但又有多少人由于各种原因没法与家人团聚呢?所谓“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情形也是司空见惯,当其时也,那些沦落天涯、客居异乡的人,免不了要独自一人去品尝那冷落凄清的孤独滋味了。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多少次宿醉醒来,出门时天刚破晓,残月当头清风拂面,那一刻细细玩味词中意境,你会觉得有一种难言的感动。同时也不免暗自揣测:写这首词的人当时经历了什么,才会写出如此凄婉动人的词句?
创作这首《雨霖铃》的时候,柳永刚刚经历了又一次落榜的打击,而且与知己虫娘之间产生了龃龉,即将一个人流落江湖,他将那一刻的心情,化作这杜鹃啼血的词章,从此传唱千古,堪称绝响。
在越剧《柳永与虫娘》中描写的则是另一番光景,当时柳永因《鹤冲天》一词触怒当朝天子,被革去了状元,而虫娘却无比欣慰,因为这一来自己就可以从此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了,于是决定要为自己赎身,可是却遭到老鸨的刁难,要她出银四万两为自己赎身,这还不算,还要扣下她祖传的琵琶,而她如果一定要琵琶,就要破了她自己“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将自己的初夜挂牌出卖,虫娘无奈,只能答应,幸得当朝宰相晏殊出银两万两摘得此牌,却并未行那苟且之事,而是成全了虫娘与柳永,于是二人双双行走江湖,一个填词,一个卖唱,从此双宿双栖。
然而从柳永的词中我们却读不出这种与心爱之人携手游戏人间的喜悦,反而充满了离愁别绪,所以据此可以推测,这种喜剧结局只是后世人的一种演绎,因为人们太希望柳永与虫娘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而事实恐怕并非如人们所愿。
正因为柳永并没有与心上人在一起,我们才会读到下面这首同样是千古名篇的《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独自倚在高楼上吹着细细的微风,放眼望尽天际的无边春色,这春色因心中的思念而成了忧愁的颜色,那草色、那炊烟都笼在夕照中,谁能体会我此刻站在栏杆边翘首远望的心情呢?
本打算放开怀抱痛饮一番把自己灌醉,但对着美酒应当高歌,勉强装出来的欢乐却根本没有滋味。衣带似乎一天天变宽了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正是对她的深深思念才使我形容憔悴日渐变得消瘦。
你看,思念已把词人折磨成这般模样,可见我们前面的推测还是对的:柳永与虫娘,此时确实已经分开了。
4、我把柳永的词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描写都市繁华、青楼醉梦以及市井生活情景的浮世绘风格的,一类则是描写行役天涯、羁旅异乡以及有志难伸的述怀之作。
在前一类中,柳永尝试着自创了很多词牌,虽大受青楼女子们喜爱,但堪称传世之作的确实很少,值得称道的只有《望海潮·东南形胜》与《戚氏》两首,《戚氏》一词分为上中下三叠,总共212字,乃词史上第二长词(我个人觉得吴文英的第一长词《莺啼序》,应该也是受柳永这首《戚氏》的影响创作出来的,因为柳永毕竟比吴文英早了一百多年,而且无论当年还是现在,论才情、论名气柳永都远在吴文英之上。),堪称“巨无霸”,而词中“停灯向晓、抱影无眠”的佳句也一直为人津津乐道。据说有人曾找晏殊试填此词,而号称“神童”、“太平宰相”的晏殊终因词调太长而推辞掉了(晏殊也曾写过诸如“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名句,也是才气过人,但他只长于写小令,不擅填长词,与柳永喜好与风格不同,此处只是借用故事,并无厚此薄彼之意。),并认为世上无人可填此词,柳永却不信这个邪,他不仅填了,而且赢得了广泛的赞誉,南宋王灼在《碧鸡漫志》中叹为:“《离骚》寂寞千载后,《戚氏》凄凉一曲终。”把《戚氏》与屈原的《离骚》相题并论,足见当时人们对此词的喜爱与追捧。
我个人比较钟爱的,还是柳永的后一类作品,那些漂泊的旅途上产生的词章,字字句句皆能戳中人内心的柔软处,让人肠回九转心酸泪目。本文中所引,除了那首《集贤宾》外,都是属于后一类。
还有一首不得不提的佳作,就是宋仁宗读后被触怒并因此革去柳永科举名次的《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词中被人引用最多的两处,其一:“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其二:“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此词之所以大受青睐,除了它写得确实十分优美外,最重要的,是它慰抚了大多数失意落魄的读书人受伤的心灵。然而,它同时也给了很多怀才不遇的人一个放纵自我、自暴自弃的美丽借口,难怪仁宗皇帝会十分不爽,哪个想励精图治的君王会希望自己治下的臣民都是不求上进、只喜欢吃喝玩乐的浪子呢?
当然,词还是好词,就好像大街上的性感美女一样,有人欣赏赞叹,有人却生出了犯罪的念头,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因此就去怪罪人家长得太美。
5、其实在柳永心里,他从未放弃过年少时的梦想,尽管他自诩为“白衣卿相”,说什么“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可是他直至五十岁还要赴京赶考,一旦得中,仍然欣喜若狂。尽管知己虫娘劝他:“怀中早有金镶玉,何必到翰林院里觅残羹;心内已织锦和绣,何必向营营官场求前程?”可是对柳永来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是早已深深植入骨髓的思想,是男儿本份,他柳永可不是世人口中的什么“秦馆领袖”、“楚楼班头”,他要做一个真正的建功立业的大丈夫,光宗耀祖,才不负十载寒窗青灯枯卷的辛苦啊!
我相信,他与虫娘的决裂,与他这种根深蒂固的求仕思想也是有很大的干系的,虫娘自知自己只是一个青楼女子,柳永倘若真的求取了功名,自己可能只配做一个接待他的妓女,若想结成鸳侣,恐怕只能是痴心妄想了,所以她一心希望柳永能从此忘了功名与富贵,安心留在她身边。而柳永,却身在青楼心系庙堂,一心只想求取功名,也顾不得红颜知己的感受和心情了。哎!“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尽管虫娘在柳永身上倾注了如许的深情和殷切的期望,但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只换回千百行伤心的眼泪。
“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从这首《忆帝京》中,我们也可窥见柳永内心的挣扎与不舍,毕竟在他落魄时,是虫娘与一班青楼姐妹毫不嫌弃地接纳了他,慰抚了他受伤的心灵,让他找回了一点尊严和自信。虽然几经纠结,无数次地揽辔回眸,但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打马驰往了另一个方向。
而此刻,虫娘的心事,用柳永的那一首《定风波》来描述真的是再贴切不过了: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 ,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一片痴心,付诸流水,多情的虫娘后来到底怎样了我们无从知晓,而柳永,在五十岁的年龄总算登上了进士榜,做了一名团练推官,三年后调任余杭县令,再过六年,又任泗州判官,直至同年八月,因范仲淹拜参知政事,颁行新政,才将其改为著作佐郎。柳永一生也没做过大官,到死时一贫如洗,还是当年的青楼歌妓们感念旧日恩情,出资将他下葬,一代“青楼状元郎”默默归于黄土。
柳永一生,为官的那点政绩远不及他的词名来得响亮,婉约一派词人里面,他的影响可谓至深至广,堪称北宋时期影响最大的一代词匠。比他稍晚一点的苏东坡,才华冠绝古今,有一次问一位善歌的幕士:“我词何如柳七(柳永)?”歌者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苏东坡)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
说得贴切,我辈毋需复评。
像我这种比较喜爱诗词的人,经常喜欢把诗词中描写的东西拿来和自己的现实生活相对照,柳永的词,是我“拿来”得比较多的。在多年离乡背井在外苦苦打拼的生涯里,偶尔情绪低落,会生出“对潇潇暮雨洒江天”的伤感,也难免会有“今宵酒醒何处”的颓废,但大多数时候,在那些奔波于苏杭之间的日子里,从车窗内目睹江南的种种繁华气象从眼前疾驰而过时,想起使柳永声名大噪的那首《望海潮》,也会激发出自己对美好生活的无穷热爱与向往: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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