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想念最不想见的大姑

文/雪落青丝

2018年10月18日夜

01

我的大姑七十二岁了，今天是她过世的第三天，父母去参加了她的葬礼。我于千里之外的深夜想象着她离世的模样，更加坚信生命的虚无。

大姑的丧事我没有参加，远嫁他乡并没有人给我消息。就像，我远嫁他乡，除了父母、姐妹还有哥哥，没有人参加我的婚礼一样。亲人之间不缺的竟然是冷漠。

小时候的我不喜欢大姑，因为她也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02

大姑是舍掉了两个女儿后生下了比我小一岁的弟弟，那是一个要星星绝不敢给月亮的弟弟。也许大姑最大的悲哀就是重男轻女。

在我这个弟弟的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也就是说，如果大姑不把另外两个女儿送人的话，她们家会有六个孩子。孩子太多了，自己的都疼不过来，所以大姑无力喜欢我们。

小时候常听母亲说起大姑的小家子气。奶奶生病住院，大姑来看望自己的亲娘，带来的东西攥在手心里，里三层外三层的草纸打开来，只有二两红烧肉。

我一直不能理解大姑是怎样狠心把两个女儿送人的。父亲对此也讳莫如深。

母亲悄悄告诉我，大姑从前有过一个儿子，可惜夭折了，所以盼子心切，有了三个女儿以后，再生的两个女儿都齐刷刷送了人。

她也并不是白白将女儿送给人家，而是用女儿换了两丈红绸缎的布料。

因此，当我听说大姑曾经悄悄找到送出去的女儿认亲被拒绝相认时，我一点也不为她感到难过，甚至没有半分同情。

我为自己的刻薄感到害怕，什么时候我竟也如此冷漠，难道生育之恩就可以避而不谈吗？换作是我会真的不选择原谅吗？

此刻我真的不知道。只想感恩父母，即使他们遇到再难再困窘的境地也没有舍掉我们任何一个。

03

我不喜欢去大姑家。印象里，她家总有一股呛人的味道。

因为大姑的婆婆半身不遂常年占据着她家火炕的一端。每次去进门后都要屏息凝气一段时间。

再就是冬天，家里常用一个煤球炉子，那蜂窝煤炉子从不装烟囱，呆得久了头昏脑胀，再呆久一点甚至都会头痛。因此，去时待不了多久就央求父母赶快离开。大姑对自己太节省了，一节烟囱都舍不得装。

加之每次去时，大姑也不大待见我。

六岁那年的夏天，大姑家二表姐切了西瓜，在我伸手想要去抓一块西瓜的时候，被表姐伸手拦下了，告诫我要留给弟弟。

于是负气徒步从大姑家走回了二伯家，当时的我边走边哭，脚底板也磨出了泡。为此我的二伯还跟大姑吵了一架。

打那起，大姑更不喜欢我了。

04

我的大姑，节省了一辈子的大姑，点蜂窝煤都不舍得装烟囱的大姑，对待唯一的儿子却可以倾其所有。

我那个宝贝弟弟无故退学后，四处游逛，后来心血来潮要自己做生意，大姑就拿出积蓄鼎力支持，结果赔了个精光，后又有二十几万的债务。大姑爱子心切，和大姑父闹了半年别扭终于替儿子偿还了所有债务。三个女儿也全因为大姑过分偏心竟然都不上门了。

我的大姑，一面心疼失去的财富，一面又不忍心儿子犯难，另一面又受到老伴儿和女儿们的责难。慈母多败儿，终成了她自己的写照。

大姑病了，骨瘦如柴。

半年的时间，卧病在床的大姑动弹不得了，逼不得已临终前一个星期才住进医院。这期间，儿子带着妻子儿女竟还飞到海南三亚去游玩了五天，好似他的世界里只有岁月静好。

大姑，病故了。

弟弟哭着说大姑为什么这么狠心，还有孩子没给自己带大。哭得何其伤心，再也没有替他无怨无悔收拾烂摊子的人了。

他大概终于体会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大姑离世了，我也有十二年没见过她了。知道她离世的消息，竟还有一股难过袭来。她是我父亲的胞姐啊，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更是一个可怜的母亲。

我为她落下泪来。想到她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到底是谁定义了她的角色，而她一生又是为了谁活，曾有一刻为过她自己吗？

惭愧我竟一度因为她不是我心目中的大姑而一再对她有怨言，我对她没有过半分的怜悯。

人已去，终也没了什么可执着的。愿离去的大姑灵魂安息吧。

作者简介

简书ID:雪落青丝，微信名：yjzh0508（赵灵儿）。

一名特教老师、幼师，平时喜欢写写画画。一个努力认清方向，寻找自我，实现自我的写作者。写作，我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