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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情志是诗歌的根本
概而言之,这情趣,是一种禅悦之趣;这奥理,也可以说是一种禅机。两者融合成为在清虚静寂的境界中,对物我两忘、本性自在的彻悟之乐。所谓“禅悦”,指有唐以来,一些具有儒道互补思想的士大夫对于新起的.禅.宗哲理的.崇.拜与.信.仰。.禅.宗认为,“法界一相”(客观世界千类万汇而总归一样);“.佛.性清净”(真正觉悟圆满的智者——.佛或.佛.陀的本性是清净无欲的);“本心即.佛”(人人心中都有.佛.性);“若起真正盘若观照”“妄念俱灭”“若识自性”“一悟即.佛”(若以真正智慧之眼观照万物和自身,认识本性,即能清除种种杂念,成为觉悟的智者)。王维正是唐代一位出入.儒.道.庄.禅的最有代表性的士大夫诗人和艺术家。所以,这首诗,具体一点儿说,即是诗人以他的慧眼灵心观照、体味这幽静恬淡的情境,从深林的空寂、人语的清响、夕阳的余晖和青苔的鲜润,领悟了自然的玄机和人生的奥秘:仿佛他就是那空旷的山林,那听而不见的人语,那一缕穿林而泻、触物生辉的夕照,那一片在夕照中安然享受着、显示着平凡生命之乐的青苔;诗人自己的全副身心都消融了,化成了自然生命的自在的愉悦——这就是笔者所体味到的诗人所表达的禅悦之趣和禅机妙理。从审美心理角度看,这正是一种无利害、无概念的纯净清澈的美感体验。因而,这种禅悦或禅机式的美感体验,也正是诗人或“诗佛”——王维彼时彼境所感发并且要传达的情志或情兴。
注释:
金代诗人元好问云:
“诗为禅客添化锦,禅是诗家切玉刀。”
唐代诗人中能把诗与禅完美结合,诗歌最具禅意的,莫过于王维。
《旧唐书·王维传》云:“王维字摩诘,太原祁人。父处廉,终汾州司马。徒家于蒲,遂为河东人。”
王维,字摩诘,出身太原王氏。母亲乃是唐代高门博陵崔氏,青年守寡,受慧于大照.禅.师,笃信佛.教。王维少年时便受到盛唐时浓厚的.佛.禅氛围的影响;其名和字都是取自.佛.教经典《.维.摩.诘.经》。
.维.摩诘是.佛.教.史上的一个重要角色他既非.菩.萨又非.比.丘仅是一个在家修行的居士而己。但其修持、辩才、神通等各方面的成就均不逊于.佛.陀座下之高足。
其所撰的《请施庄为寺表》说,(其)母“博陵县君崔氏,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岁,褐衣疏食,持戒安禅,乐住山林,志求寂静”。据考证,这位大照.禅.师就是神秀的嫡传高足弟子,北宗.禅七祖普寂。据推算,王维母崔氏最晚在他八九岁(708—709)时即已师事北宗.高.僧普寂。这对幼年的王维来说肯定会产生深刻的影响。
王维一生有三喜三悲:
三喜:出身名门;少年得志;老有所终。
三悲:幼年丧父;中年丧妻;曾做过伪官几乎性命不保。
《旧唐书》云:“禄山陷两都,玄宗出幸,维扈从不及,为贼所得。维服药取痢,伪称喑病。禄山素怜之,遣人迎置洛阳,拘于普施寺,迫以伪署。禄山宴其徒于凝碧宫,其乐工皆梨园弟子、教坊工人。维闻之悲恻,潜为诗 曰:‘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花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贼平,陷贼官三等定罪。”
王维虽为保命出于无奈,可难逃朝廷的惩治,幸好他在为乱朝伪官时写了那首《凝碧诗》,表达了他当时对朝廷的忠心,对国家的担忧,再加上他的弟弟王缙请求削减自己刑部侍郎的官职为他赎罪,因而得到当时皇帝唐肃宗的宽宥,不光没有治什么罪,反而还“责授太子中允”(《旧唐书》)。后来他的官职还得到一路上升,直到尚书右丞,所以王维又称王右丞。
王维的诗分为三种类型:
类型一:边塞诗
如《使至塞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又比如《观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类型二:抒情诗
如《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是王维十七岁时的作品。)
又如《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类型三:山水田园诗
王维的边塞诗、抒情诗与禅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山水田园诗就与禅有关系了。王维流传下来的诗有四百多首,而这类禅诗占据了他四百多首诗的绝大部分。
王维的诗与禅的关系,可以分为三种:一、以禅语入诗;二、以禅趣入诗;三、以禅法入诗。
第一种:以禅语入诗
如,王维《过香积寺》: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香积寺在西安,是净土宗的祖庭。从“安禅”与“制毒龙”这两个禅语可以看出,王维到香积寺是来参禅修行的,“制毒龙”就是去掉内心的贪嗔痴。
去寺院的诗人很多,可他们并非都是去参禅修行。例如,唐代诗人李白有一首诗《夜宿山寺》:“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李白也去过寺院,可是他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线,该诗里完全没有禅语。
二、以禅趣入诗(待考)
(部分田园诗)
三、以禅法入诗(待考)
如《秋夜独坐》:
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白发终难变,黄金不可成。
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
诗题曰:“秋夜独坐”,使人不自觉地会联想起佛僧静夜坐禅,而全诗也确是写禅悟的过程,尤其是后半篇,纯属.佛.理的说教,枯燥乏味。这样说禅的诗还可以举出一些例子,如“眼界念无染,心空安可速?”(《青龙寺昙壁上人兄院集》)“无有一法真,无有一法垢。”(《胡居士卧病遗米因赠》)
这些.佛.理说教诗,在思想内容上并不可取,严格说来只是.佛.信.徒的.偈.颂。不过在王维的整个诗作中,也只占有极少数。(似可算以禅法入诗)
明代胡应麟说:“太白五言绝句,自是天仙口语,右丞却入禅宗。如‘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不谓声律之中,有些妙诠。”
王维的田园山水诗中,有许多寓含了一种禅意,但这种禅意的表现不是如上一类的纯粹的.佛.理说教,而是写出了一个蕴含禅理趣味的优美的意境。
禅境是一种独特的美。这种美就如同王国维《人间词话》中所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蓦然见到的“那人”,犹如迦叶尊者在灵山会上心有妙悟时的破颜一笑。这时,诗的意境实际上是表现为禅境。
王维对佛各.宗.各.派持有一种兼收并蓄的态度,但对他影响最大的还是.禅.宗。禅.宗强调“对境无心”、“无住为本”。也就是对一切境遇不生忧喜悲乐之情,不尘不染,心念不起。在王维的山水诗中,象这样有禅趣的诗歌是很多的。他的山水诗,都写得很静寂,实即写出了“空”、“寂”、“闲”的禅趣。
《文心雕龙•明诗》“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指出山水诗的发展状況。当老庄思想从诗歌中减少了,山水诗中有关自然山水的内容就增加了。在王维以前,山水诗经历了一个发展。魏晋南北朝时,文人多服五石散。服用五石散后不能久坐常常要"行散”,出门到郊外散步。这增加了文人与自然接触的机会。于是,山水自然成为文人诗的描写对象。开始时,山水多与游仙以及玄言哲理相结合。比如郭璞的游仙诗,又比如谢灵运的山水诗。但是,这些山水诗往往前几句写自然山水,最后两句拼凑上哲理或是玄言。山水景物的遣词造句量然也华美,但是却有些生硬。王维对山水诗的发展就在于他能写出山水自身的生命力。
王维的山水禅诗,较前人来讲,最好的地方
在于他能够用明练的语言描绘出日常生活中简单的山水景物,他的诗中没有一句阐明.佛.法大义,而通读全诗,却感到字字禅机,境界空灵。因此,清代王士祯才说“严沧浪以禅喻诗,余深契此说。而五言尤为近之,如王、裴辋川绝句,字宇如禅。”
从思想上讲,王维既没有与入世决断,毅然归隐,像陶渊明那样“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傲骨;也没有像杜甫那样爱国忧民,投身于济天下苍生那种“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热情。他沉溺于山水之间,用禅宗来安抚自己内心的矛盾,用空寂来净化世间带来的污浊。他的诗,有的只是转瞬即逝的禅机,而少有感人至深,刻骨铭心的真挚情感。这就是所谓的“以无念为宗”、“以无住为本”。诚如神会所云:
“决心证者,临三军际,白刃相向下,风刀解身,目见无念,坚如金刚,毫微不动。纵见.恒.沙.佛来,亦无一念喜心,纵见恒沙众生一时俱灭,亦不起一念悲心,此是大丈夫,得空平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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