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个故事《海昌董氏》。
董氏,海昌(今浙江省海宁市)人,嫁给一个名叫朱俊的人为妻。三年之后朱俊身亡,他们的儿子朱鉴才刚满周岁。夫死后董氏三天没有进食,旁人劝她说:
“你还有儿子在,怎么能丢下孩子去殉夫呢?”
董氏这才挣扎着起身开始吃东西,但仍旧日夜痛哭,闻者落泪。一个名叫戴大宾的探花前来吊祭死者,为董氏作诗曰:
望夫归,夫归定何时?
儿啼夫不闻,妻哭夫不知。
此身不惜化为石,汝儿无母当怨谁?
芳草年年青,吁嗟夫兮归不归!
又为儿子作诗曰:
儿勿哭,儿哭母伤心。
汝翁弃汝去,汝母爱汝不敢嗔。
何日儿当言?何日儿当步?
母养儿兮苦复苦。吁嗟儿兮莫作潘郎负阿母!
后来朱鉴果然成才。
这放到现在就是单亲妈妈养儿成才的故事,大家也都能接受,但是下面这个以今天的眼光看就有些奇葩了。
第十八个故事名叫《章纶母》。
温州乐青(今浙江省乐青市)有个名叫章文宝的人,与金家的女儿订下婚约但没有成婚。但此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小妾包氏,并且已有身孕。
眼看还没到婚期,章文宝却突然得了重病,马上人就要不行了。金氏听说之后想要去探望自己的未婚夫,父母不准,但仍旧没有拦住自己的女儿。
结果金氏刚刚见到章文宝,对方就咽了气。金氏便收敛了章的尸体,然后安抚小妾为其守丧。其后小妾生下孩子名为章纶,金氏亲手抚养这个孩子,教他学习《四书》。
之后金氏又送他到外地读书,而章纶也没有辜负嫡母的苦心,于正统元年考中了进士,官至礼部主事。
当时正逢明代宗(即景泰帝)在位,他将土木堡之变中被俘虏又被送还的明英宗软禁,同时还将太子从原本明英宗的儿子换成了自己的儿子,遭到大臣的反对。
章纶想要劝谏皇帝复立旧太子,却担心触怒皇帝连累母亲,所以没有上表。金氏听闻之后就对他说:
“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如果你能够以死请谏,我就算被贬为奴婢也毫无怨言!”
于是章纶下定决心上书,结果皇帝果然大怒,将章纶下狱并险些打死,但金氏依旧泰然自若。其后明英宗发动政变复位,然后恢复了章纶的官职,章纶也为金氏养老送终。
后来章纶官至礼部侍郎,曾经作诗曰:
谁云妾无夫,妾犹及见夫方殂。
谁云妾无子,侧室生儿与夫似。
儿读书,妾辟纑,空房夜夜闻啼乌。
儿能成名妾不嫁,良人瞑目黄泉下。
文末冯梦龙高度评价了金氏,他说金氏与章文宝一面之情胜于他人百年,并且没有埋怨夫君纳妾,还能教养小妾的儿子,实在是闺中的大圣贤。
从这几句话里看得出来,即便是按照当时的眼光,这也是很炸裂的事情。世上或许有所谓的一见钟情,但是见到一个马上要死的人会生出多大的感情,会让她在那样的社会依然抛弃自己黄花闺女的身份,来到章家做未拜堂的寡妇呢?
那这样的故事可信吗?章纶是明朝重臣,不仅在史书中有传可查,他的墓地如今还留存在浙江乐青。墓中的神道碑完整地记载了章纶的生平,从中可知,章纶的父亲确实名叫章文宝,却是在章纶十八岁那年才去世的,而章纶的母亲则先于其父,在章纶六岁那年就离开了人间。并且章纶考中进士的那年是正统四年,也不是正统元年。
所以这完全就是个胡编乱造的故事,纯粹是为了宣扬封建道德而编造的虚假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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