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小水人 | 来源:发表于2017-06-13 13:48 被阅读67次

       

        第一章:当局者

                                                            北原里泽

        1、

        我喜欢的人是美茜子,但作为与我相恋半年之久的佳衣,却对此毫不知情。

        我痛恨现在的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非常在意他人的目光,越发的讨好周围的每一个人,努力维持着在别人眼中的好形象。

        可能自我懂事起,我就变成了这样,但凡有亲戚或者邻居夸我,里泽真懂事,真聪明之类的话。我就会变的很小心,仿佛是害怕失去这份褒奖,因此我拼命的在他们面前维护自己所谓的“听话、聪明”,即使我心底很反感这样。

        只要是碰见住在我家附近的长辈,我都会礼貌的打招呼,换来他们的笑容,再附上一句我真有家教的夸赞。长时以往真的很累,需要打招呼的人随着年纪渐长越来越多,周遭的大人们经常议论着北原家有一个好孩子。

      我就是这般的浅薄,不想改变别人对我的看法,不希望自己乖孩子的形象在他人心目中轰然倒塌。因此我经常对着镜子做出越发亲切的笑容,反复的练习说话的语气,使得自己看上去和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空洞伪装下是一副怎样的面容。

        这仿佛是一个魔咒,它疯狂的折磨着我。

        上初中以来,不知道是哪个老师在办公室说过一句:北原那家伙看着就像是老实人。被我无意间听到,那一瞬间我顿时被一股惶恐包裹住了,这句话我要是没听见就不会发生任何事,但我很清晰地听见了。也许那个老师说的北原并不是我,但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我就不能失去“老实”这份光环。我不想听见那位老师说出“北原?也只是看着老实而已,当初真是看走眼。”之类的话。

        我就这样成了班上乃至全年级最“老实”的学生。

        当时班上男生的爱好之一便是周末休闲之余看些三级片,并经常作为谈资在课余时间闲聊,高谈阔论一些对女性的见解,时不时还讲一些无聊的荤段子。这时周围聚集的男生便会及其配合的发出一些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在我看来,这些讨论的内容着实相当无趣,虽然我也爱看此类视频,但凡有人开这种低俗的玩笑引得其余人发笑,我都会茫然地盯着他们,假装对他们说的内容一无所知,并对他们的笑点表示不解。我不敢把自己的见解说出来,否则我老实人的标签将会永远的被摘掉。

        2、

        我高中的女朋友佳衣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她属于坐在角落就永远不会被人想起的异类。我会和她在一起完全就是一场错误。

        当班上的人都误以为我喜欢佳衣的那一刻,这段恋情就注定会发生,所有人对此都表示惊叹、羡慕,甚至于不解。我在大家眼里品学兼优,有着良好的家境,长得也不赖,还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会喜欢上一个真正的灰姑娘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大家在惊讶之余更多是对我的称赞,所有人都觉得我这样一个“老实人”是真的喜欢佳衣,我们之间是大多数人都嗤之以鼻的“真爱”,班上的人都这么觉得,我和佳衣是真心相爱的一对恋人。所以,即使我不喜欢她,却仍然在努力的对她好,无微不至的关照她,成为一个其他人心目中的理想男友。我用对佳衣好的形势,去讨好大多数人,以此来稳固他们对于我很老实的这种观念。

        我喜欢幸田美茜子长达数年之久,我们从初中到高中都是一个班,初一刚认识她那会儿,我总是想着她的身体才能入睡。当时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认为自己是个卑劣下流的龌龊男,配不上美茜子这样的女人,有段时间甚至沮丧到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越是喜欢美茜子,我更是不会正眼看她,从不和她说话。平时就算偶尔相遇,也会故作无知的把她给无视,我不知道自己以此想掩盖的是什么,我的一些奇怪的举动常常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

        幸田美茜子是个前卫的女生,她父亲据说是参议员大官,她很早就会化妆,出现在学校总是一副艳丽时尚的样子,是学校一群太妹的领导人物,连老师都头痛的混混都怕她。

        学校里有无数男生追求美茜子,为她疯狂,不惜拉帮结派打架斗殴,直到教务处主任亲自开除了一批学生,风头才慢慢平息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有很多人向美茜子示爱,我就偏偏的表现出对她不假辞色。

        对于这一切事态的主导者美茜子,她对于异性都持有一种蔑视的态度,在她的认知里,男生都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无论外表或是某些表现都不过是伪君子的装饰,一旦扒去表层的外皮,剩下的只有丑恶、肮脏令人作恶的皮囊。

        我是美茜子口中的唯一的例外。

        在极少数的情况里,美茜子和其他人谈论起我时会说,北原那个呆子呀,大概还没发育吧。

      我在步入高中不到一年,与美茜子又分在同一班级,这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我终日沉浸在对她幻想中,想着她艳红的嘴唇叼着女式香烟的妩媚,每次无意中憋见她雪白色的脖颈,以及在下面一些清晰可见的静脉血管,就会有亲上去冲动。我内心越发悸动,就越发的表现疏远她。

        在我无法克制的时候,我虚伪的一面被欲望打败,我用了一种最愚蠢的方式表白。我大概是冲昏了头脑,花了一暑假的时间才知道美茜子喜欢塞尔提的手办,在假期过后,我写下一封情书,连同手办一起塞进了美茜子课桌里。

        3、

        当浅仓佳衣一手紧攥着限量版手办,一手拿着我的亲笔信朝我冲来,并且当着全班来的面环抱住我脖子的时候,吵闹的课间顿时鸦雀无声。

        我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没法接受我把东西塞错课桌这个事实。周围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开始了。

        “那个抱住北原的矮个子女孩儿是谁呀?”

        “好像是叫浅仓吧。”

        “我们班上有这么一个人?”

        “难以置信,北原这家伙居然喜欢她。”

        “……”

        佳衣踮起脚紧紧的勒住我的脖子,她身上有股洗衣粉的味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我眼里只有不远处的美茜子,她的眼神让我无比失望,我看到的只有羡慕,外加一丁点的惊讶。如果她的两眼包含了一丝嫉妒,对佳衣的嫉妒,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推开佳衣向她走过去说明一切。

        美茜子认为我是真的喜欢佳衣,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美茜子作为一个女性的条件,都比佳衣完美太多。我会喜欢上佳衣,而对美茜子不闻不问,在她看来,除了我是真心的这点外,没有别的解释。

      知道这件事的大多数人,都从心底认为这是一份真挚的爱情。甚至事后美茜子都说过这样的话。“真羡慕浅仓呢,你看很多女人花了大半辈子寻找一生的伴侣,但最后还是被背叛。佳衣却能在高中就做到这一点。”

        我成了美茜子口中的好男人,理想的伴侣,从那时开始,她经常在聊天中会提起我。我驳得了她的好感,令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赞许。因此我更加的对佳衣好,无微不至的关照她,我对佳衣越是亲切,美茜子对我的态度就越好,我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提升在美茜子心中的地位。

        4、

        在其他人眼里我是个温厚老实的乖学生,为人友善,似乎和所有人都聊的很来,总能与他人很好的相处在一起。实际上我几乎没有玩的特别要好的朋友,我总会和他人保持距离,因为不想我的虚伪被人看穿,不想失去那层物品精心伪装的面具,所以我没有一个能够让我交心的朋友。

        中山由朗却是个例外。我会和这个人鬼混在一起,完全出于他会玩。

        他是班上一个哗众取宠的丑角,在班上经常开一些无聊的玩笑,上课时喜欢冷笑话接老师的话头,换来的却是整个班上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老师生气,同学无趣,整件事都很无聊,没有一点意思。

        中山的嘴唇总会让我想起人的屁股,他的上下两片唇的中间都有一条深深的裂痕,在撅起的时候尤为明显。他瘦的像一根竹竿,脸上长满青春痘,喜欢用大声说一些很没有逻辑的谬论来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比如他最近总会在大清早用他夸张的声音说女生宿舍闹鬼了,他手舞足蹈的在自己桌位上自言自语,可反常的是围在他身边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说的吐沫横飞,越发的卖力,言论也更加让我感到可笑。

        “你们都听说了吧,三栋宿舍每天凌晨楼道熄灯之后,总会有一个穿着白袍子的女生,背着一大袋米,在反复的跑楼梯。最恐怖的是,那家伙面目狰狞,每走几步都要咬牙切齿的喊着‘杀了你’‘杀了你’。”

        围着听中山吹嘘的人群时不时的还发出惊“咦”声,大家居然都信了这件事,并且三栋闹鬼一事像瘟疫一般很快在全校蔓延开来。这里百分之八十的功劳都是出自中山的那张嘴。

        我所在的学校是XX私立中学的一所分校,这里大多数学生都是寄宿的形式住校,并且因为交通本身称不上便利,即使是周末,也很少会有学生选择回家。会在这所学校上课的学生,大多都是贵族子弟,家里父母疏于管教,才会把孩子扔在这种地方。

      我的父母对于我很放心,当我主动提出来这所学校的时候他们没有反对,因为我常年的表现令他们很满意。不过对于我来说,离开他们就像是脱离苦海,因为在他们面前伪装自己比其他任何形式都要困难太多,即使我的父母经常忙于工作很少管我,但长时间做一个乖孩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尤其是在亲生父母面前,相较于其他人我更容易露馅。

    正因如此,我才有每晚溜出寝室甚至学校的习惯。

    我住得宿舍是在一楼,夜晚门禁过后,可以从窗户翻出寝室,我就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与中山不期而遇。

    “真想不到,居然是北原你呀。”中山一如既往的发生夸张的声音,他大惊小怪的模样总让我看着很不爽。

    “没人会信你的,不管你明天怎么说。”不知为什么,我看见是他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中山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在他看来我这种好学生,会半夜翻出寝室,绝对是特大新闻,够他宣扬一个多星期。

    “当然不会,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中山信誓旦旦地保证,“我正好缺一个玩伴,有你来陪我再好不过了,跟我走吧,我知道有个地方能翻出学校。”

    对于当晚中山说的话我并不怎么相信,不过至于和他出去玩这件事我倒不怎么反感,反正下周一无论他怎么说,哪怕我不反驳,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可以。”我点头答应,中山见状发出尖尖的低笑声。

    “你这样翻出来,不怕你们明天你们寝室的其他人发现你不在?”

    “他们呀,周末都回家了,宿舍就我一个人在。”

    “难怪,难怪,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没看出北原你是这样的坏家伙。”

    我跟在中山身后,听着他一路上自言自语的嘀咕,带着我翻出了学校高大的围墙。并且让我见识到了夜晚里这个城市的自由,我第一次对中山这个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钦佩。对于玩乐方面他几乎无所不能。

    当然每当到买单的时候都是我掏腰包,一来是作为封口费,二来是中山这个人从来不会浪费我一分钱。他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就是:花最少的钱,享受最大的乐趣。他很喜欢看演唱会逃票入场的感觉,认为这很刺激,如果可以吃霸王餐他会毫不犹豫,有时候当服务员前来要求买单,他会理直气壮的质问店家我不是很早就买过单了。

    他带着我乐在其中,长时以往,我也认为不付钱玩乐是一种莫大的刺激,那种一面享受在玩乐的生活里,一面又要担心被抓到付款,到事后成功逃票的感觉实在是非常棒。当然只要被抓住,付钱的责任只能由我来承担,我却无所谓,家里给我的钱从来就用不完,期末考上高分也会获得一大笔钱的奖励。再加上中山的“节省”精神,我总能富余很多钱。

    中山由郎按照他说的那样,对我们两之间的秘密守口如瓶,即使我们平时在学校碰见,也从不打招呼,装做并不熟识的样子擦肩而过,只有到了每个周末的夜晚,我们才是走向这个自由都市的酒肉朋友。

    几乎每个周末的三个晚上我都与中山厮混在一起,也许是泡在电子游戏室的时间太久,短短一个学期不到我的眼睛就开始发干发涩,请了病假去看医生,我被告知得了干眼症。领了几瓶眼药水回学校,为此班主任特意跑来告诫我晚上不用看书太晚。

    5、

    背靠着宿舍推拉窗的窗檐,我脑袋后仰,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两眼注视着阴沉的天空。不多时佳衣微胖的圆脸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短短的手指撑开我的眼皮,另一只手挤压着眼药的瓶身,直到一滴透明的眼药水准确的滴进我的眼眶。

    “眨眨眼。”我两只眼睛都用过药后,佳衣发出一个微弱地声音。

    “还有什么事吗?”我摆正身体,探出一只手亲昵的摸着佳衣的脸颊,心里却在努力的从这个女孩身上找着能让我心动的理由。她声音很好听,可说话从来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再有就是笑起来的酒窝也很可爱,但奈何她就是喜欢一天到晚苦着个脸。

    “记得滴眼药。”佳衣嘱咐完,低着头,站在一楼我寝室窗外,再度换成扭捏的摸样。

    我不由大感头痛,这么胆小干脆一头撞死算了,我盯着她放在背后的右手,眼下也不得不点穿了。“你手里拿着什么。”

    佳衣这才缓慢的拿出一个让我眼前一亮的东西。

    是一柄精致的协差,大概二十厘米的长度,被黑色的刀鞘装住,刚才佳衣给我滴眼药的时候,这个东西大概就别在她背后吧。(注:协差,又名脇差,日本较短的武士刀)

    “今天是你生日吧。”佳衣已经满脸通红。

    “原来你记得呀。”我眨眨眼,把玩着手里做工优美的协差,“但是这种东西,学校可是明令禁止的,给我真的好吗?”

    我身后寝室的舍友们传来一阵“嘘”声。

    “里泽你不喜欢吗?”佳衣脸更红了。

    “哪有,非常喜欢,老实说会收到这样的生日礼物让我有点意外,佳衣你有心了。”这番话我倒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那就不要紧,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是吗?”我拔出手里的短刀,露出明晃晃的刀刃部分,抛光处理过后的弧度有一种浑天然的美感。

    仔细看了几秒过后,我把刀刃收了回去。“原来如此,确实不会有问题。那谢谢你了,改天不上课,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嗯。”佳衣迟疑了一下,“还有一件事。”

    “什么?”

    “里泽你……最近和中山走得很近吧。”

    “没……没有啊。”我不由的紧张起来,“我几乎不和他说话,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见了。”佳衣似乎是顾及到我寝室里还有其他人,声音放低了许多。

    “上周六我们回家,早上本想和里泽一起吃早餐,来到窗户旁边叫你,却发现你不在寝室。”

    “也许我只是起的比较早呢。”这话一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非常愚蠢。

    “后来我看见里泽你和中山一起回来了。”

    我一时慌了,满脑子想的是佳衣会不会和其他人说。大家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不会传到老师耳朵里,更可怕的是,我父母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我完全没办法面对他们看向我所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老师会再也不信任我,迄今为止我所有的光环都在一瞬间消失,我再也不是那个所谓的好学生。

    从佳衣问第一句话开始我就已经预料到结果,狡辩更像是没有认清事实的无谓挣扎罢了。

    “我不会跟其他人说这件事。”佳衣在我即将窒息的时候说出了这句话,我紧绷的身体不由放松下来。“里泽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这么做,我相信你,但是……”

    “但是什么?”

    “我觉得中山这个人,真的没关系吗?他不会……”

    “不会。”对于佳衣说话只说半句这点,我很反感,有时候我会像现在这样帮他补充,“即使他和别人说了,也没人会信的,再者,我们两个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里面。”

    我所指的默契就是,只要出去玩,买单的那个人一直是我。

    “我所说的不是这个。”佳衣露出担忧的样子摇摇头,“算了,里泽应该会把握好的,美茜子还在等我一起吃饭,我先走了。”

    轻轻地吻别过后,我注视着佳衣渐远的身影,此时我心里牵挂着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美茜子才是我的挚爱,这种痛苦的煎熬持续的越长,对我来说折磨的越深,体内积蓄已久的情感无法宣泄,我恨不得马上拥有她,但另一方面,我又不得不和佳衣在一起,用尽我的浪漫细胞对她好,来换取美茜子对我的好感。

    “噌——”我拔出手里的短刀,反射出来的刀光印在我脸上。

    6、

    中山是一个好奇心格外旺盛的人,他喜欢发掘别人的秘密,以此来获得他人的关注,他乐于成为别人视线的焦点,并且自以为是的认为他无厘头式的幽默能获得他人的崇拜。

    不过这对于我讨好美茜子却是一种便利。她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自然是中山重点照顾的对象,美茜子最近喜欢的事物他总能神奇的知道。所以即使中山很讨人厌,但出于情报准确,身边一直以来总能汇集大团的人群。

    对于中山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我只要稍稍引导聊天的方向,就能套出我想知道的东西,并把美茜子喜欢东西率先送给佳衣。

    “北原看起来木木的,没想到真了解女人。”美茜子往往会发出这样的感叹,这在我心里,却是一种莫大的满足。

    虽然一直和中山进出市里的各大娱乐场所,但我却一直不胜酒力,并且由于整夜不睡觉,对着游戏屏幕,干眼症日益加重。医生有告诫我要让眼睛有足够的休息的时间,但我依旧在每个周末利用我住在一楼的便利,在宿管查寝过后,翻出寝室,整夜不归。

    “为什么要来喝酒?”落座在一家装修比较老旧的居酒屋里,我对于中山今夜的选择表示很不解。这个位置离学校不仅远,而且看着也相对低端,但是有如此多的客人进出,应该是菜很不错。

    “练你的酒量。”中山说着,把小杯子里的烧酒干了,“如果北原你不会喝酒的话,就有太多好玩的地方没法去了。”

    “是吗?但是我酒量不好。”我端起酒杯用舌尖舔了下杯子里面的液体,一股辛辣味顺着味蕾窜了上来,我脸上的五官立马扭曲在一起。

    “不仅酒量不好,我根本是很反感这种味道。”我说完,就把身前的杯子一把推开。

    “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中山不满地看着我,“酒量这种事是练出来的。”

    “是吗?”我重新端起酒杯,却迟迟没下嘴。

    “刚开始喝不要一点点尝味道,那样越喝越难受,一杯干了,多试几次,就不会觉得难喝了。”

    我照中山的话做了,酒喝下去后,店里玻璃门上我的脸立马就红了,我只感觉食道都烧了起来。

    “吃点东西,缓缓就好了。”

    那晚我第一次喝酒,喝下肚如此之多的烧酒,但我却一直认为自己意识清醒,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喝醉。但视野里的事物开始不受控制的晃起来,大脑格外沉重,周围人的说话声开始拉长,并且出现回音。尽管如此,我仍然感觉自己神志清醒,一杯一杯的灌着自己,和一旁的中山对酌。

    时间一长,中山说了句:“差不多了,该走了。”

    我这才摇摇晃晃地起身结账,此刻我撑住身体强装镇定,但内心有种极度想发泄的情绪,想大声喊叫,似乎身体有使不完的力气,或是飞奔起来,找个人就此打一架。

    “对了,里泽。”走出店子之前,中山忽然冲着我说道,“问你一件事。”

    中山低着头玩着手机,看上去很随意,说话的语气一改常态,听着很温和。我虽感到有那么几分诡异,但也没想太多。

    “问吧。”我含糊不清的吐出两个字。

    “你喜欢的人其实一直都是美茜子对吧?”

    “你怎么会知道的?”我几乎没有多余的反应,震惊过后清醒了很多,下意识的便把话说出口。

    “果然如此。”中山露出狡黠地一笑,“我知道了,你在等我一会,我去上个厕所。”

    店里的玻璃门被人拉开,出去几个醉醺醺的大汉粗鲁地把我撞到一旁,冷风灌进店里,这种冷风最要命,酒劲上头我差点直接被吹晕过去。我这才知道自己喝的实在是太多了,同时也深刻意识到我刚才说了不得了的东西,我一直以来深藏的秘密,除了自己我从未对第二者说起这件事。

    我不敢想象这件事被大家知道的后果,大家都认为我是真心爱着佳衣,就连美茜子也不例外。我有种直觉,中山一定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他会把这件事尽可能宣传给所有认识他的人听。我仿佛能想象美茜子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我就说嘛,男人哪有所谓的真爱,北原也不例外嘛,还不是只注重外表,思想下流的货色。”她会手里夹着女式香烟和周围的人谈起这件事,再度看向我后,眼神不再有赞许,相反的是浓浓的蔑视,到最后甚至会对我不屑一顾,哪怕相见也不会正眼看我一下。

    我会成为女生议论里的笑柄。“看哪,那个人就是假正经的北原,我早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无数张嘴会躲在背后窃窃私语地议论我,我没办法接受那一天的到来。此时此刻,我喝晕的脑袋闪过出无数人在窃笑,议论的同时还捂住偷笑的嘴,鄙夷地瞧我一眼的画面。

    中山其实也喝醉了,回学校的路上在路边大口的呕吐。

    “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挖掘别人的秘密,北原你应该知道。”中山扶住我的肩膀,在寂静的街道上说着醉话。

    “我早就感觉你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他说,“我之所以一开始不把你的事说出去,就是知道你还有不可告人的一面,没想到……没想到……哈哈,真是一个大新闻。像美茜子那种女人,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中山似乎很开心,肆无忌惮地拨动着我最后的底线,我头脑越是昏沉,越是清楚我待会该干什么。

    在又一次呕吐过后,中山直接瘫坐在街边上,嘴里喃喃地发出声:“你还不知道吧,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另一个人。”

    “没人会信你的。”我踉跄地走到他身边,酒精作用下我头晕目眩,掏出了佳衣送给我的短刀,用力刺进了中山的腹部。

    “啊——”我听见中山叫了一声,接着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淋在我手上。

    “你去死吧,混蛋。”我说完,收起刀,全凭意志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步履蹒跚地回到了学校,从一楼窗户翻进宿舍。在醉酒状态下仍然清理了一团糟的身体,把黑色的校服洗了,这是我自己都感到可怕的,我明明连自己有几根手指都没法辨认了,却依然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了一些事。最后倒在床上,稍稍安心地睡下。

    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睡了多久。

    第二章:旁观者

    松板尚良

    1、

    “请问,你是北原里泽吗?”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秀气的面孔,来此之前,我就看过这个人的照片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这个男生吓了一跳,他奇怪地盯着我。“你是?”

    “介绍一下,我是警视厅的松板。”我笑着露出自认为很洁白的牙齿,手里把证件亮了出来。

    “警察么?”他有些唯诺的样子,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子,“找我有什么事?”

    “是你的同班同学中山由朗啦,事情你应该听说了。”我尽量随和的与其交流,“出于职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见对方不说话,我继续补充:“还请配合一下。”

    “知道了。”北原抬起头,“你尽管问吧。”

    “是这样,周围人太多了,你也不希望被警察盘问这种事让其他人看见吧,我的车在那边,我们去那里谈好了。”

    我指着停在校门口不远处的一辆丰田,看见北原点头答应,便把他领了过去

    拉开车门,入目便是一张胡子拉渣,满头白色皮屑的加藤。拜他所赐,车里就连皮质座位的表面都散发着一股子烟味。奈何对方是我的前辈,即便想抱怨,但每次看到他若无其事地点烟,我都只能默默地摇下车窗,无声的以示抗议。

    “前辈。”礼貌性地冲加藤打了下招呼,“人带过来了。”

    说完,我又转过身对北原说道:“这位是我的同事加藤,你坐副驾驶吧,他有话要问你。”

    “进来坐吧。”加藤沙哑的声音传来。

    加藤只是冲我点下头,便再度看向北原。“想喝点什么?自己挑吧。”

    他指着放在桌椅旁边小储物柜里的饮料,那里只有咖啡和可乐。我不乐意地撇撇嘴,来这之前就被加藤吩咐去附近便利店买饮料,我负责跑腿买单,看这样子喝的东西还没我份。

    “谢谢,但是不用了。”北原摇摇头,“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喝吧,不用客气。”加藤把咖啡强塞进北原怀里,自己开了剩下那罐可乐,“再介绍一下,我是警视厅加藤,这位是我同事松板。”

    北原没吭声,脸色有种病态的惨白,也许是害怕,我注意到他嘴唇微微的在发抖。

    “抽烟吗?”加藤习惯性地拿出烟盒,北原胆怯地摇了摇头。

    “不抽么?那应该不介意我抽两口吧。”他说着,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烟头,我很想帮这个腼腆的男孩说“我介意”。

    “我和你们老师了解了一下你,都说你是个乖学生,品学兼优,为什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上学?还是读寄宿?”

    北原迟疑了几秒,看了我一眼才缓缓开口:“总待在一个地方没意思。”

    “真是这样吗?”加藤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泛黄的烟熏牙。“事情你应该听说了,你们班的中山由朗,被害了。”

    “大家都在议论这事,老实说我很吃惊。”

    “你和他熟吗?”加藤吸了一口烟,缭绕的烟雾熏眯了眼睛。

    “几乎从来不说话,这点你问我们班上的其他同学就知道了。”

    “是吗?”隔着半米远,我能闻见加藤中午吃饭时,嘴里残留的鳗鱼味。

    “你和中山,似乎是市里玩乐场所的常客。”他接着说,“这种事一查便知,你不用狡辩。”

    “不是我干的。”北原反应有些激烈,他刻意的避开了加藤的视线,看向了车窗外。

    “没说是你干的。”加藤用亲近的语气继续说道,“别紧张,我们换个话题吧,你今天为什么没穿校服?我注意到你们班上的同学都有穿校服吧,你为什么没穿。”

    “洗了没干。”

    “两套都没干?这种天气,换着穿的话不会出现这只不过情况吧。”

    “有一套踢球时被我弄丢了。”

    “原来如此。”掐灭烟头,加藤又笑了,“你衣服下面的东西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北原蜡白的脸色更白了,他低下头,看见了衣服下面有个很明显的突起。

    “怎么?不能给我看,是秘密吗?”

    “不……不是。”北原难以掩饰住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从怀里把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把协差,刀身大概在二十里面左右。

    “很精致呀。”加藤将其接过,拔了出来。看见露出来的刀刃连我都吃了一惊,几乎不用法医对比,我都能判断出尸体上的刀口和这把刀吻合。

    “这种东西,上学的话应该不允许携带吧。”

    加藤说完,我便注意到了不妥的地方。“前辈,你再仔细看看。”

    “怎么?”加藤奇怪的顺着我视线看去,他盯住刀刃半秒过后一拍额头,“哎呀,真抱歉,年纪大了,这把刀没开刃,只是装饰品对吧?”

    “能还给我吗?”北原伸出一只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最后一个问题。”似乎是因为说到重点,加藤刻意顿了一下,“上周日的晚上十点到次日凌晨两点,你在什么地方?”

    “什么?”我明显感觉到,说这句话的北原身体抖了一下。

    “上周日晚你整宿都没在寝室吧,你在什么地方?”

    “是上周日吗?”

    “当然,上周日,这是我第三遍说了。”

    北原低下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我可以回答你,但是警察先生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哦?你不妨说说看。”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这件事情,以及包括我通宵出去玩的所有事,请对我的老师和同学保密。”

    “有意思,如果不是很特殊的事,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我在一家网吧过夜,市里一家名叫至高的网吧。”

    “过夜?是几点到几点?”

    “大概的话,晚上八点到第二天天亮。”

    加藤的表情第一次严肃了起来。“说谎的话,很容易就查出来了。”

    “怀疑我的话,尽管去查好了。”北原说罢,打开车门,临走前留下句,“告辞。”

    车内陷入一片安静,加藤又点上一支烟,回过头来问我:“你怎么看?”

    “很奇怪。”我此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他那副慌张的样子,我几乎断定是他干的了,正常人碰见警察会有些排斥情绪,他更像是事先准备好说辞,想把我们应付过去。”

    “但是他最后说的那番话,也就是不在场证明,不太像撒谎。”

    “这点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死者是在差不多一周前被害的,这么长的时间,凶手有足够的时间想好来说什么应付警察,所以被问起一周前的事,即使是过去这么久,也可能会流利的把当天做过的事脱口而出,不会像这样想一会儿再回答。”

    “是啊,反应相当矛盾。

    “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必要去那家网吧走一趟。”

    2、

    我躺在汽车我后座上,大脑整理着案件的经过,死者中山由朗是XX中学的高三学生,腹部中刀,死于市内一条僻静的小巷子,警局是9月23日也就是这周一接到报案,法医判定的死亡时间是周日晚十点至第二天凌晨两点。

    几乎不用大规模排查,就从案发地点周边地区的电玩室得知了重要的消息,死者因为经常不付账而在附近臭名昭著,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年纪相仿的学生。之后再根据娱乐场所的监控很快又得知了死者的玩伴就是北原里泽。

    虽然不知道北原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但他已经被列为头号嫌疑人,哪怕不是他干的,也必定和案件有联系,不过对方今天说出来的不在场证明令我大感头痛。

    “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嘀咕一句,待会儿加藤过来不就知道一切了吗?

    把这些思绪暂时抛在脑后,本想将就着车内恶劣的空气质量睡一会,困意刚压下眼皮,加藤便走了进来。

    “有意思,有意思…”他神神叨叨的样子像丢了魂一般。

    “结果怎么样?”

    加藤对我的声音无动于衷,我伸出手在他脸前晃晃:“喂?”

    将近半分钟后,加藤才看向我:“北原那晚确实在这家网吧。”

    可以,反射弧绕地球两圈。

    “调查清楚了?”

    “是的。”加藤点上支烟,“这家网吧只有一处出口,监控显示北原大概晚上八点就进去了,大概次日凌晨五点才离开。”

    “现在的学生越来越猜不透了,要真是那个高中生杀的人……那的确是一个不简单的坏家伙。”低头沉思中,我想起自己曾经一段在网吧借宿的历史,出于喜欢四处散心,网吧这种地方是相对廉价的旅馆,一般来说隔间的小床都很不错,还能随意使用浴室洗澡。住宿费相较宾馆而言要便宜许多,所以网吧通常也是我借宿首选的地方。

    “中山是在上周日晚十点至凌晨两点被杀害,这段时间北原一直都在这家网吧内,不在场证明相当完美。”

    “网吧就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出去了?”

    “有是有,但是北原上网时的隔间正在也在监控范围内。”

    “刚好坐在监控下面的话,有一点刻意为之的感觉。”我打开手机,选出中山的照片,我第一次觉得这个看似腼腆的少年很让人捉摸不透,不仅把疑似凶器的东西随身携带,还以“校服掉了”的借口大胆的承认自己销毁了证据,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非常不错的乖孩子,这种“老实人”却在每个周末不回家,而是在查寝过后,翻墙离校在外边通宵玩乐。

    “没错,其实北原那个位置是可以避开监控离开隔间的,从自己所在的隔间攀爬至其他隔间再离开,但是网吧门口处的监控没办法避开。”

    “那有窗户之类的地方可以出去吗?”

    “有一个位置的窗户理论上可以离开,但网吧本身位于三楼,稍不注意就会摔断腿,而且就算从那里翻出去,也避不开街道上的监控。”

    “也就是说街边的监控我们也要去查吗?”

    “没办法,如果北原考虑到监控这一点的话,那么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加藤两只手指的指尖搭在眼皮上,“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去查一下好了。”

    江口杉木

    1、

    能作为北原里泽的室友兼同桌,其实我很开心,我与他的关系说不上非常要好,但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不仅为人亲近,我遇到任何麻烦都会毫不吝啬帮助我。甚至会爱上班上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子浅仓,更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然而在前段时间,作为我所在的这个毕业班发生了一件大事,班上的中山由朗被人杀害,这对学校的声誉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作为为数不多的住宿学校,中山却是在校外被人杀害。这件事情一出,就被媒体大肆报道,校方在最早就没重视这件事,即使每晚查寝,但在那之后一楼的学生还是可以利用楼层便利翻出学校,学校在舆论的压力下非常头疼。

    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让我很吃惊,据说北原被列为了警方的嫌疑人,直到后来他又被证实是无辜的,与案件无关,我才得以释怀。就像我所想的,北原那种人一看就是个老好人,说他杀人我是完全不信的。

    北原在我看来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外表是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家境优越,却从不摆架子,为人和善成绩拔尖。也许是天妒英才,他在不久前染上眼疾,眼睛缺水,我估计是学习太过认真导致的。虽然去医院看过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一直在恶化,直到几天前的一天。

    当时是第一节下课铃响,北原呆滞的坐在桌位上,我见他表情不对,就问了一句:“北原?你怎么了?”

    “看不见了……”

    “什么?”

    “江口……我看不见了。”北原头转向我,满脸失措和无助。

    “你的意思是你瞎了?”

    “我什么也看不清,周围一片漆黑。”

    北原里泽就是这样失明的,他在当天便送往医务室,接着又在校医的指示下到了市里的大医院。最终被医生确诊为不可逆性的永久性失明,恢复的几率极小,大家都没告诉北原这个结果。

    学校第一时间通知了北原的父母,却由于他父母正在国外出差,没办法马上赶回来接人,因此北原只能在大家的照顾下停课在寝室休息。

    那几天北原的女朋友浅仓更是一下课就跑进他寝室照顾他,由于北原住在一楼,虽然是男生宿舍,但想进去不用走大门直接从窗户翻进去就行了。在浅仓极为耐心的帮助下,北原很快能一个人在寝室活动,知道怎么上厕所,怎么喝水,日常用品都在什么地方,甚至教了他怎么样扶着栏杆上下楼。

    那段时间北原情绪一直很低迷,大概是受不了这种打击,经常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发呆,进食也是在浅仓的督促下进行的,几乎是在他女朋友不断的鼓励下,北原的对生活的态度才逐渐有了好转。在他临别之前,浅仓邀请了包括我在内,几个与北原同寝的室友,在他寝室办了一个小patty,为他饯别。

    当晚我明显感觉北原思想开始乐观起来,我们开了一瓶香槟,也许是北原酒量不好,他喝了几杯就醉了,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2、

    但事情在第二天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我了解到北原的是在下午的样子被父母接走,那天上午刚上到第二节课,我忽然听见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我顺着声源方向看过去。只见浅仓的手机掉在地上,脸上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几乎在下一秒,她甚至没捡起自己的手机,发疯似地冲出教室。

    大家面面相觑的相互看着,老师也对浅仓的举动摸不着头脑,直到整节课结束,我手机响了,是短信。我从兜里掏出来一看,只感觉头皮发麻,是北原发来的:中山是我杀的,我还是去死好了。

    我是第二个冲出教室的学生。

    当时跟在我身后的还有寝室同住的两名室友,我们第一时间往寝室跑,因为都知道北原瞎了,走不了多远。

    北原不在寝室,他床是空的,我和同伴搜遍了整栋寝室,都没找到他的人影。

    “浅仓也不见了。”

    “打她手机!”

    “她手机没带在身上。”

    “她手机呢?”

    “在我这,有密码,我打不开。”

    事情很快传开了,校警也赶了过来。

    “我说,北原不会在六楼吧?他没走远的话。”

    “六楼?六楼寝室不是空着吗?六楼的门也锁了,上不去的。”

    我和几个室友说着,楼外突然传来一阵哗然,我们几人闻讯立马走了出去。

    楼外汇聚了一大群人,都仰着脖子,我一抬头,就看见了也许今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北原出现在六楼的某一间寝室里,面带微笑,在他旁边的一间寝室里,浅仓也把头探出了窗外,焦急的喊着什么。北原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她的方向。在一阵惊呼声中,他几乎是以一种急切的方式,从六楼跳了下来,动作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对这个世界再没有留恋。

    “不要!”佳衣嘶哑的大喊出声,发疯了似的从窗边退去,用力拍打着北原所在的寝室门。

    我们赶到六楼寝室的时候,只看见浅仓无助的靠在窗边的身影。

    事后浅仓痛苦的样子我看着都揪心,北原跳楼之前反锁了六楼的寝室门,当时浅仓疯狂的用脚将木质的大门给踢开,为此脚出现了严重的骨折,但最后还是没能挽回北原的生命。

    第三章:死者

    北原里泽

    1、

    眼睛瞎了之后,我似乎更能看清这个世界,更能看清我自己,我从未有过现在的这种轻松。

    双目失明这件事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我曾一度消沉,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活下去。但与此同时,我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我终于开始不需要在意他人的想法,不用考虑自己的举动会给不会人带来困扰,从而开始排斥我,厌恶我。

    从眼瞎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成为了一个值得同情的人,相比双目失明,别人对我看法实在是太微不足道的了。我不再完美,有着最大的缺憾,努力抛光的花瓶已经出现瑕疵,即便做了不讨人喜欢的事,也没人会怪罪我,大家都会说:他真可怜,这么小眼睛就瞎了。

    “小心一些,扶住护栏,记住台阶数。”

    这几天佳衣对我的照料尤为耐心,最开始我几乎没法走路,因为总有错觉会撞上什么,但佳衣仍然教我熟悉寝室的一切,除了三餐需要有人给我送饭,我很快掌握了寝室的每一个位置,并能在一定程度上的生活自理。

    我逐渐喜欢上了这个曾经我没一点兴趣的女人。

    视野彻底的黑暗之后。我对外貌再没那么看重,因为这对我来说完全不重要了,反正也看不见,只要她对我好就行了。我之前在意的太多事都变得无所谓了,唯独关于中山的死,我一直都很费解。

    我大致记得,我杀中山那晚是周六。

    在那之后的周一早上,中山没有来上课,这让我脸色惨白,我坐在座位上瑟瑟发抖。白天醒来之后我就再没睡着过,那天晚上和中山出去喝酒的衣服晾在宿舍阳台上,是我醉酒之后洗的,佳衣送我的协差事后拔出来也是光洁如新。

    我对是否杀死中山这件事的记忆很模糊,如果是真的,那么我再那么醉的情况下洗了衣服,处理了刀上的血迹,这连我自己都不敢想。我整夜在床上翻滚,脑海里有过我用刀刺中山的画面。

    当时我内心的想法极度矛盾,我对自己杀人这件事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我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害怕中山还活着,他会把我深藏的秘密告诉所有人,这是我更不想看到的。这两种情况促使着一种焦虑的情绪缠绕在心头,我既不希望中山死了,也不想他还活着。

    直到新闻播报了这件事,中山死亡的消息被证实。

    我拔出佳衣送我的协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不可能成为一件凶器,这把刀并没有开刃,连水果都切不了,可那天晚上,我捅向中山之后,清楚的感觉到有热热的液体溅在我手上。除此之外,警察很快就找上门来。

    本以为我的罪状即将告白于天下,但是让我更想不到的是,警察从始至终都在问我,上周日晚我在干什么?我绝对不可能记错的一点就是,我杀中山的那天晚上是周六,而不是周日。

    2、

    “吃不下了。”

    “那怎么行。”这次佳衣并没有依我的要求,“里泽三天早午都只吃了一点东西,身体会垮掉的。”

    “实在没什么胃口。”

    “好吧。”佳衣放弃继续劝说我,“天天都吃乌冬面的话,吃腻了很正常,这样吧,晚上我去校外帮你打包吧。”

    “不用这么麻烦,过几天家里人就要来接我了。”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我话说的很不是时候,佳衣那边很沉默。

    “你还在吧?”我不确定的伸出手,朝她那边伸过去。

    “在的。”听到我的回答之后,佳衣握住了我的手。

    “佳衣……”我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欲言而止。

    “怎么?”见我没继续说下去,佳衣握住我的手更紧了,“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吗?里泽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放心跟我说的,这点请相信佳衣。”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想问,中山的事你怎么看?”

    “中山?为什么突然提起他,老实说,他那种人,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其实……”我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把脸对准了佳衣说话声的位置,“就像谣言说的那样,中山的死和我有很大的关系。”

    “里泽?你在说什么……?你不会真的杀人了?”

    “没……没有。”我把脸撇开,“我决定和警察说下这件事。”

    “也是,我相信里泽不是那样的人,但能和我说说是什么事。”

    “现在还不行。”关于我以前喜欢美茜子这件事,并且佳衣只是我利用的工具这件事,我还很难以启齿,尤其是对她这个当事人而言。

    “里泽自己思考清楚吧,如果可以,佳衣很愿意帮你分担烦恼。”

    “请相信我。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佳衣你。”

    “这我一直都知道呀。”佳衣松开握住我的手,接着那边就传来收拾碗筷的声音,“里泽休息一下,待会练习一下上楼梯吧。”

    3、

    吃力的撑开眼皮,入目是一片黑暗,这是失明的几天以来内心最痛苦的时间段。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寝室窗外一片寂静,其他人应该都去上课了。昨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说实话有点扫兴,明明是同学们给我举办一个饯别的小patty,喝酒之后我是第一个倒下的。我摸摸自己的脸颊,酒量真是够差劲的。

    昨天早上我接到父母的电话,母亲直接在通话中大哭起来,一番交流之后弄的我自己也有点伤感。我开始更不明白自己曾经在他们面前伪装的意义何在,其实我只要做好我自己,活的轻松一点,虽然会少了一些赞许的目光,但至少我在他们眼里会是一个乖孩子。

    我今天下午就要离开学校了,母亲会来接我,并在电话里发誓要放弃工作,好好陪我。

    离开学校第一件事大概还是找警察吧,毕竟中山的事我现在也断定和自己无关,那晚我确实想杀他,如果我手里的刀是真的,那么他也死了,但当时我手里的刀的确是一把没开刃装饰品。

    手机铃声传来,失明之后再没法使用智能机,因此佳衣给我买来一台按键的,接起后,电话里的声音是佳衣。

    “怎么了?”

    “你今天就要走了吧?”

    “放心,我们会再见到的。”

    “我还想见你最后一面,我怕以后再也看不到里泽了。”

    “你来吧,还跟以前一样,翻窗户进男寝吧。”

    “别挂电话,求你了,我还想跟你多说说话。”那边的声音传来一丝哭腔,我莫名的感动起来,同时对以前做法越发的羞愧。

    和佳衣的交谈使我短暂的忘却了烦恼,心也开始平静下来,我现在已经习惯在醒来时听见佳衣的声音,否则下一刻我就得面对眼瞎的这一事实。她甜美的声音给人一种安逸,和她对话会使我不在那么消沉。

    “哎哟——”电话里交谈着,突然传来了佳衣的痛呼。

    “怎么了?”我吃了一惊。

    “跑得太快,脚扭了一下……我没事。”我听出她在强忍住疼痛不让我担心,但听筒里“嘶嘶”的抽气声却很明显。

    “你在哪里?”

    “就在你窗户门口。”

    “是吗?”我摸索着下床,凭着几天的熟悉很快的来到窗前。

    “佳衣?”我试探型的发问。

    “我在。”耳边不远传来她的声音。“我站起来了……啊!”

    又是一声惨叫。

    “里泽……你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我没有犹豫,双手撑住窗檐,并熟练的翻了出去……

    浅仓佳衣

    1、

    我喜欢的人是北原里泽,但他在认识我之前,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天空巨大的黑影压下,砸进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嘭——”我身体仿佛被惊醒一般随之一震,脸上热热的,是血溅在了上面,我低头一看,父亲死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浑身折断的骨头刺穿了皮肤,裸露在外。

    父亲在我五岁的时候跳楼了。

    当时的场景并未像大人担心的那样,给我心底留下童年阴影,年少无知我当时并没有觉得那有多恐怖,唯一令我伤心的根源,就是离家出走的母亲。

    我对于父亲这一印象相当模糊,他是一家信用社的社长。由于管理不当,父亲从一个富翁变得负债累累。他习惯了之前优越的生活,无论干什么都有人服侍,每天都是豪车专车接送,任何人见到他都是低三下气的打招呼,尽可能地讨好他。

    这种优越地位在一夜之间丧失得一干二净,如果父亲一直是处于社会底层,见人陪笑,身份卑微,他能好好活下去。但他接受不了这种待遇的落差,前一天他在给别人脸色,现在却要看别人脸色行事,并且曾经拼命讨好他的人如今对他嗤之以鼻,因此他选择从楼下跳了下来。

    母亲在对这个家彻底失望之后离开了。

    我和爷爷住在了这个还债之后一贫如洗的家里,我成为了玩伴里倍受嘲讽的对象,在学校成为大家的出气筒,很少有老师关注我,他们大多数都对我经常被人欺负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时常在心底抱怨上天不公,自己只是一个懵懂的女孩,却要承受他人的鄙夷,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扮演着出气筒的角色。为什么有人天生靓丽,走到哪都能引人瞩目,而我却出生卑微,为了父母的错误负责。我非常羡慕他人优越的家庭,他们的父母能尽可能的给予儿女帮助,令这些人能肆意挥霍,而不是像我这样,父母的过失成为自己的累赘。

    到此为止,我虽抱怨,但却明白,我只需要做好我自己,就够了。

    爷爷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病逝,之后我便寄宿在远房亲戚的姑妈家里,高中由于我成绩还算拔尖,考上了当地这所XX私立的住宿学校。

    2、

    我一向受人冷落,见惯了白眼,我依然可以默默地活下去,选择成为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一个人,并且在暗地里偷偷地喜欢着班里的一个男生,北原里泽。

    我从未奢望这个男生有一天会关注我,尽管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他都是保持着一贯的微笑与我相处。但就像我所说的那样,我没有任何值得他关注的地方。

    正因为我是如此的爱他,喜欢他,所以我才要杀了他。

    我人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看完北原写给我的情书之后,与他相拥的那一瞬间。

    我获得了别人羡慕的眼光,同时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尊重。我和班上的幸田美茜子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她是学校的校花,是所有男生备受追捧的对象,同时她也是学校太妹的老大,和她在一起,没人可以欺负我,甚至如果有人得罪了我,将会担惊受怕的度日,害怕有一天我会报复。

    这一切都是归结于美茜子羡慕我得到了最理想的男生。她认为我具有与她做朋友的资本。

    暗恋里泽的女生不在少数,他对我的温柔与关照也引发了其她女生们的嫉妒,但由于美茜子的关系所有人都畏惧我,我不由得享受在其中。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嘿,浅仓,你想知道一个秘密吗?”中山满面青春痘的脸出现在我视线里。

    他一向喜欢八卦,并且在没有“新闻”的时候适当制造一些虚假的消息,因此我选择无视他,从厕所门口的走道绕开。

    “喂,是关于北原的哦,他的秘密,你不想听吗?”

    我停下脚步,微微转过头,给中山一个侧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北原喜欢你吧?”中山得意的走到我面前,每次他说出来事只要有人感兴趣,他都会露出这副表情。

    “北原喜欢的人其实是美茜子哦。”他补充一句。

    “无聊。”我推开他,继续向前走。

    中山反手拉住我。

    “你想干什么?我喊人了。”

    “你不信?”北原夸张地瞪大眼睛。

    “当然,这种事没人会信,你去和其他人说好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字没几个是可信的。”我不屑的反驳,“你不想挨揍的话,放开!”

    中山这才松开我,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态。“怕了你,我和北原可是玩的最好的铁哥们,他的事我再了解不过了。”

    “可笑,你和里泽基本都不说话的吧。”

    “这是我和北原之间的秘密,他每个周末的夜晚都会和我翻出校园通宵玩乐,你不信的话,明天正好周六,晚上你在他寝室门口观察不就知道了。”

    3、

    我心底并不相信中山空口无凭的话,但看他笃定的样子我又有那么一点不确定,在此之前里泽温柔对待我的方式让我从未怀疑过,不过中山那一番话让我产生了动摇,是的,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生,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里泽那样优秀的人凭什么会喜欢上我?

    依照中山说的时间,我来到了里泽所在寝室的不远处,小心的隐藏在一棵树后面,很快就看见里泽寝室窗外就出现了一个晃动的身影,是中山,看他的动作应该是冲着窗户里面说了几句话,紧接着里泽就从窗户里翻了出来。

    这一幕真的发生了,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我看见中山转过头,往我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能想象出他那副得意的笑脸。

    第二天,中山就出现在了我面前开始炫耀。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没骗你了吧。”

    “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里泽他只是每晚和你出去玩而已,难道这就代表他喜欢美茜子吗?”

    “你……”中山气急败坏地指着我,随即他又笑了,“别骗自己了,你心里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吧?你这就是在自欺欺人,我直接告诉你好了,北原每次送你的礼物,都是从我这里了解到的,那些礼物可都是幸田美茜子最喜欢的。”

    “如果中山再这样挑拨离间的话,我会让你好看的。”

    “好好,我会找到证据的,到时候会让你无话可说,不仅是你,我会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4、

    正如中山所说,从我目睹里泽翻出寝室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相信了他说的话。哪怕这毫无根据,里泽对我的爱意一如既往的在大家面前展现,不过我心里一直有种奇怪的东西在作祟,最初是质疑,到后来完全确定,里泽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美茜子,而不是我。

    我在中山面前嘴硬,完全是出于一种自我麻痹,拼命辩解的同时,我心里已经认可了他的说法。

    与其说里泽每次给我东西都是当着班上其他人的面,倒不如说是在送给美茜子看。

    想明白这一切后,我对今后的生活怀有莫大的恐惧,如果大家都知道里泽并不是真心喜欢我,我迄今获得的所有优越感将荡然无存,美茜子不会和我要好,我将再度成为那个卑微的人。

    之前羡慕我的女生开始无所顾忌,在其她女生眼里,里泽会选择如此平凡的我,对她们是一种侮辱,从而忌恨从心底滋生,一旦事情败露,她们会嘲笑我,尽可能的贬低我,把之前的羞耻感加倍的奉还给我。

    失去了里泽,等于失去了美茜子,也就失去了一切。

    我终于认清了自己是如此的悲哀,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如果没有里泽的主动,我只会做一个默默喜欢他的人。是他给了我现在的一切,让我有了从未有过的自信,这一切的根源就是拜里泽所赐。我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爱我,直至今日,我才明白,自己本该卑微,哪怕有过风光,也只不过是别人所利用的工具。

    只有里泽死了,这一切才不会被人所知。我要杀了我曾经最爱的人,并且要在中山从里泽嘴里套出真相之前。我无法失去现今的地位,也因此明白了我父亲为什么要跳楼,人可以甘于平凡,却接受不了辉煌之后再回归平凡的落差,我不想步父亲的后尘。

    里泽患有眼疾,这是他长时间打电玩留下的诟病,他的眼药是我亲手买给他的,当然里面的成分全被我掉包了成了散瞳药,长时间使用足以致盲。

    我的计划是把里泽弄瞎后让他伪装成自杀跳楼,这需要时间,他眼瞎需要时间,我能把一个男生扛上六楼也需要时间。为此我每晚深夜都会悄悄起来,背着一袋30斤重的大米爬楼,那段时间谣言传开的女鬼估计也是在说我。

    5、

    “对了,北原,问你一件事。”

    “问吧。”

    “你喜欢的人其实一直都是美茜子对吧?”

    “你怎么会知道的?”

    点开手机里中山发来的这段录音,我顿时感觉胸腔一股怨气冲上头顶,身上大汗淋漓,我放下肩上沉重米袋,来到二楼走到的窗户前,推开玻璃窗,顺着排水管道向下滑了一段距离,接着直接跳了下去。

    夜色正浓,中山已经发来信息告诉了我他现在的位置,里泽和他正在市里的一家居酒屋喝酒,我不能让自己的计划因为中山前功尽弃。

    花了大概半小时,我来到了中山所说的地方,并且刚好撞见两人互相搀扶着前进的身影。

    我尾随其后。

    跟了他们一路,我都没找到能下手的机会,直到快靠近学校的时候,我看见了自己不敢想象的一幕:里泽掏出了那把我送他的协差,对着醉倒在地的中山一刀捅了下去。

    我停留在呆滞状态中许久,回过神来时里泽已经离开了,我环顾四周,寂静的街道没有任何人。小心地靠近中山的尸体,一股难闻的酒气和呕吐物的味道钻入我鼻孔。

    中山没有死,浑身上下都布满了他自己的呕吐物。

    我送给里泽的那把刀并没有开刃,但里泽刺下去的位置却能知道,在中山腹部的衣服有一个凹下去的尖点。

    我几乎很快就猜到里泽的杀意从何而来,他天生就是如此虚伪的一个人。今晚看见中山的消息我本以为计划要失败了,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峰回路转。

    如果中山被杀,里泽很快会被怀疑。我的想法本就是嫁祸给他,但是并不是活着的里泽,只有里泽作为凶手杀了中山,并且死了,我的秘密才能不被他人所知。里泽不能这么快被警察抓住,他喝的太多,估计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杀了人,他一旦被警察抓住,说出要杀中山的原因是,警察会知道他真正喜欢的人是美茜子,媒体会报道此事,我所想掩盖的一切就将被众人所知。

    里泽可以被警察怀疑,但不能很快就被抓住。

    我找来绳子,把中山绑了起来,扛着他找到附近一处即将被拆除的居民楼。即使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体能锻炼,中山的体格依旧让我有些吃力,我决定明天再杀死他,嫁祸给里泽,并为他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

    6、

    次日深夜,我事先将中山扛到昨天他醉倒在地的位置,将刀刺进他的胸膛,他被堵住的嘴发出痛苦的呜咽,身体很快就像龙虾般的卷在一起。我拔出细长的刀身,热热的血流了出来。手里的刀和我当初送给里泽的那把一模一样,我漠然注视着他流血并死亡的整个过程,才转身离去。

    里泽睡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也许是为了麻痹自己,跑去一家网吧过夜,这是我跟踪他后知道的事。

    中山死亡的消息在周一就被人得知,经新闻报道之后传遍了全校,我暗中一直在观察里泽,他害怕的样子尽收我眼底。是的,他认为是自己杀了人。

    警察的调查也在预料之中展开,里泽也很快接受了几次盘问,但由于他本身就不是犯人,很快警察就转移了目标。他也因此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北原里泽越是对我好,我心中的愤怒越是无法平息,无论他怎么样关照我,都只是做给美茜子看的。他之所以笑的满足,也是因为美茜子对他的认可与夸赞。我没法释怀。心中的杀意随着里泽温柔的对待发疯似的膨胀。

    我只是北原用来泡妞工具,当初他的那封情书也一定不是给我的,那字里行间的爱慕全是写给美茜子看的,开学第一天他只是错把我的位置当成了美茜子的,原因只是美茜子想坐靠窗的位置,因此勒令我下午和身为同桌的她换座位。

    照做之后,本该给美茜子的情书便出现在了我的课桌里。

    一切都只是上天给我开的一玩笑,为了怜悯我这个无知的凡人,所以才施舍我一场短暂且充满虚伪的恋爱。

    我要报复这一切。

    在我的督促之下,里泽每天都会按时使用散瞳药,原本只是干眼症,病情却一直在恶化。因为中山的事他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中,即便双眼感到不适,也没有去看过医生,终于在一节课下课之后,他的双眼失明了。

    以里泽平时的表现,这种患难时刻自然有很多人嘘寒问暖,看过医生之后大家都知道了他双眼不可能恢复了。

    本来我是打算帮里泽熟悉寝室后,隔天立刻实施计划,他很聪明,几乎半天不到的时间里就能在寝室不大的空间里自如地行走。从里泽的口中我得知了他父母要晚两三天才能来接他。

    这给了我完善手法的机会,我耐心的帮助他振作起来,并且教会他上下楼梯,这个过程相对复杂很多。不过没关系,我这只是做给大家看,里泽并不一定要能真的上六楼,只要大家知道他有在学习上楼梯这件事就够了,届时他再从六楼跳下来,就不奇怪了。

    7、

    我找来平时里泽的室友给他举办了一场饯别patty,他的酒是我亲手端给他的,里面被我放了事先准备好的迷药。

    一杯酒下肚之后,里泽很快就倒在床上昏睡不醒,按照药量里泽大概会在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醒来。

    我将里泽的手机卡拿走,换上一张刚办理的SIM卡,并且买来和里泽床上一模一样的被子和床单。次日早上上课之前,我趁大家去上课都不在寝室,背着里泽来到六楼空着的一间寝室,在空床位上铺上他的床单与被子,这样他醒来之后就会有自己仍然在一楼的错觉。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照常去上课,接着适时的在课间假装惊慌失措的离开,并故意将手机留在教室。回到男生宿舍,我从窗户翻进里泽的寝室,再从寝室出来上到六楼,事先毁掉里泽所在寝室的门锁,接着来到隔壁,先打电话叫醒里泽,和他通话的时候用他的号码发给他班上其他人一条短信:中山是我杀的,我还是去死好了。

    当所有人都来到寝室附近寻找里泽的时候,我在六楼里泽旁边寝室的窗边,对他说了一句话:“里泽,你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他没有犹豫,当即从窗户上跳了下去。我佯装着大哭起来,飞快地跑到隔壁寝室,收走床上他的被子,然后对着寝室门毫不留情的踢了下去。

    “砰砰——”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声,脚部剧痛袭来,我麻木的重复着着一个动作,仿佛那不是我自己的脚。

    班上其他同学很快来到六楼,他们都以为是我徒劳地踢开了寝室门,不惜弄断自己的脚。

    尾声

    “喂?佳衣吗?我是美茜子。”

    “有事吗?”

    “是这样,中午吃饭的事临时有变,我爸爸已经开车过来了……”

    “那……你就要走了。”

    “没办法,家人工作问题,我不得不转学,佳衣你为了北原也要坚强些哦。”

    “美茜子你在哪?我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不行了,我爸很急,中午不能一起吃饭真是遗憾呢。”

    “没关系的,有机会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

    “是的,不过佳衣你也应该开心才对,北原没事才是最值得大家开心的事,据说他昨天已经从医院醒来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呀,里泽的话我会好好开导他的。”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有机会再联系,佳衣再见。”

    “再见,美茜子。”

    我挂上电话,闭上眼睛,翻出顶楼的护栏,跳了下去。

    这次的话,应该不会死不了吧,毕竟是在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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