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穷,吃了上顿没下顿,更不要谈什么娱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保安基本靠狗,开会基本靠吼,听听现场直播的“瞎子说书”就是过节了。
当时来我们村来说书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瞎子;一种是非瞎子。我这里说瞎子,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那个时候,地主们也都是这么叫他们的。说书的瞎子,当时都是凑成一帮,一帮多的时候,有十多人。他们组织性很强,有帮头,有后勤,有骨干,有领头。他们拿着棍子,踢踢踏踏,你拖我牵,前呼后拥地走在大道上,架势颇为壮观。据说,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一般不是全瞎,他眼睛能看到一些东西,由他领头,不至于把大家带沟里去。他们唯一谋生的方式是挨村地给老百姓们说书,大地主出钱给安排饭食,他们离开的时候,给点盘缠,就可以打发了。他们在邻村说书的时候,下一个村的大地主就已经开始安排迎接他们的到来了。
来我们村说书的瞎子,食宿是安排在学校,他们会拿出他们收到的书信,找个老师给他们念念。估计也都是家里人写来嘘寒问暖的。有一次,一个瞎子还拿出盲文来,一边用手摸着,一边读着,老师听着写出来。那盲文是在一纸板上用针戳出的窟窿,摸上去,能感觉到凹凸不平,不同的排列代表不同的字。原来哑巴有哑语,盲人有盲文,大千世界,五彩缤纷。
说书时间一般是安排在晚上,点上汽灯。我搬个小马扎,早早地坐到最前面。瞎子们一字排开,有拿快板的,有拿大鼓的,还有拿二胡的。他们说唱的,我是似懂非懂,我特别关注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好奇的是在琢磨他们的深陷的眼窝里到底有没有眼珠子?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变成那个样子的?他们有没有孩子,有没有老婆?他们的世界有没有颜色?他们脑子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反正我闭上眼睛,看到的只是黑暗,只是寂寞,只是凄凉。这种感觉,大了后听了“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似乎明白了。
现在的世界发达了,人人有电视,家家有网络,我们看到的艺术,基本上都是PS过了的。“瞎子说书”这种艺术形式早就绝种了。当时,虽然说他们那样走街穿户地四处卖艺不容易,但是毕竟他们有份自己的职业,活地有奔头。我禁不住得想问,当今的社会里,这一失去光明的群体在哪里,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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