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 摩雅傣(1960)剧照
一
“曼村里有一个长期寡居的妇女被认为是‘琵琶鬼’,人们多次说她放鬼害人,邻居有多人受害。1998年,曼村的邻村有一个生病的村民逝世,该村的村民们认为其去世是被曼村的这个‘琵琶鬼’害死的。结果,该村的数十村民赶到曼村,把这个‘琵琶鬼’的房子砸坏,把这位老妇人打伤200年2月14日,曼村的另一个邻村又发生一起驱赶‘琵琶鬼’的事件。这个‘琵琶鬼’的家也被村民们用石头、砖头打坏,这个‘琵琶鬼’和她的丈夫被驱赶出村寨。”为什么“琵琶鬼”一定要被驱赶出村寨呢?这与傣族社会流传的一个神话故事有关。
据说古时候,勐巴拉纳西国王有两个王子,长子名叫罕宝,次子名叫罕香,他们都是国王的心肝宝贝。他们都像山中的老虎那样,威风而有本事。但是国王并不以此为满足,有意让他们到世界上最著名的勐西拉,去学习各种本领这样好让他们今后有足够的本领和智慧来统治人民,管理国家。二来国王还可以乘机检验两人的才学与度量,看谁将来继承大统。于是遵照国王的吩咐,罕宝和罕香,各骑着一匹骏马,带上足够的金银,向着遥远的勐西拉国进发。
三年的时间很快过去,罕宝和罕香学到了许多本事。在返回故乡的路上,两人途经一片外乡的树林,看见树林里死了一只鹿,这时哥哥对弟弟说:“罕香,我们脱下躯壳,让自己的心变成死鹿的心,使它复活起来行走,试试我们学到的法术,你看怎么样?”罕香满口同意了。罕宝又说:“我是哥哥,让我先试,如果死鹿复活,起来要跑的时候,你就大喊一声,我听到就会明白过来。要不然,我就会永远变成山上的一只鹿,不能跟你一起回去见父王了。”罕香听后说:“哥哥,你就放心吧。”罕宝脱下自己的一副空躯壳放在地上,让灵魂钻入死鹿的体外,这时死鹿就睁开了双眼,一眼瞧见罕香,突然站起来就要逃跑,罕香急忙对着鹿大吼一声:“哥哥,您站住!”罕宝听到弟弟的叫喊,才突然清醒过来,立刻钻出死鹿的体外,回到自己的躯壳里,恢复了原样,只是活鹿马上又变成死鹿了。
兄弟俩继续赶路,走着走着,又见一只斑鸠死在路上。罕香就对罕宝说:“哥哥,让我也试一试法术,如何?我要让我的灵魂钻进死斑鸠的体内,让它复活,但是当它想要飞走时,你要对它大喊一声,否则我就会变成一只斑鸠一辈子飞在野外了。”罕宝说:“弟弟,你就放心吧,当哥哥的不会让你变成斑鸠的。”虽然罕宝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在暗暗想,弟弟学到的东西比我多,如果我们都回去的话,父亲肯定会把王位让给他。我要让他一辈子变成斑鸠住在山上,这样我回去以后,既能霸占他的妻子,又能理所当然地继承王位。于是,他就催着弟弟说:“罕香,快变给我看看。”罕香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亲哥哥会对他使坏心眼,便也像他哥哥先前那样,把躯壳脱下放在地上,而让灵魂和心钻进死斑鸠的体内不一会儿,死斑鸠睁开眼睛,爬起来就展开翅膀飞走了。本来在斑鸠张开翅膀要飞的时候,只要罕宝喊一声“弟弟,停住!那么一切都平安无事了。可是狠心的罕宝不但没有叫住弟弟反而将他的躯壳砍成几节,然后一个人回了勐巴拉纳西。见了国王和罕香的妻子,他就欺骗说:“在离开勐西拉回家途中罕香不幸得病身亡,我已将他安置在外乡的树林里了。”国王听到这惊人的消息,几乎从宝座上跌倒下来,罕香的妻子听到她丈夫死在外面,哭得死去活来,悲痛欲绝。不久,罕宝就继承了父亲的王位,霸占了罕香的妻子。
而罕香自从灵魂和心进入死斑鸠体内后,已忘记了一切,像一只活着的斑鸠一样,整天在树林里飞飞停停。一天,他实在飞累了,就停在河边喝水,当他把头低向水面时,清水映出他此时的身影来,他见自己是一只斑鸠,才翻然醒悟过来。于是他急忙飞向树林的山路寻找哥哥,可是左找右找也不见哥哥。他想要变回人样,就急忙去找自己的躯壳,但躯壳已被砍成几段,早已腐烂了。罕香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变成人,就伤心地流下泪来。他现在虽然不能说人话,但是它的视觉、听觉、记忆和思维,仍然还是一个活着的人。想到自己离家三年多,十分惦念年迈的父亲和心爱的妻子,想着哥哥是否已经平安回家了,于是他很快离开这里,朝家的方向飞去。
来到自己家的宫殿外,它却不能直接进入大殿,因为他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斑鸠了。于是他就停在宫殿外的柱子上,声声叫喊着父亲和妻子的名字。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喊,他都说不出一句人话,只是“嘟嘟嘟、嘟嘟嘟”的发出斑鸠的叫声。不料这叫声被他的哥哥罕宝听见,罕宝怕父亲和罕香的妻子发觉,就偷偷拿起了弓箭,把停在柱子上的斑鸠射死了。斑鸠虽然射死了,但是罕香的灵魂和心还活着。这时,罕香才知道是哥哥存心谋害自己,就下决心要对罕宝报仇,要让他不能变成一个好人,要让他变成一个神经错乱的疯子。到了晚上,罕香的灵魂和心悄悄钻进罕宝的体内,第二天,罕宝就变成了一个疯子。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信口开河,乱说是非,四处乱跑。他从王宫跑到寨子,又从寨子跑到佛寺,见了大佛爷和小和尚就疯疯癫癫的说:“我是‘琵琶鬼’,我是‘琵琶鬼’我要吃活鸡,我要吃人心,我要喝人血,我害怕火和豺狗的犬牙!”说着就去捉小鸡撕着吃,抓住人就张口咬,搞得全城人心惶惶,跟着他跑的老国王和一大群人都感到害怕。国王为了顾及自己的威望,就对外宣布罕宝不再是他的儿子,并取消了罕宝继承王位的资格。人们见罕宝疯成这个样子,都又恨又怕,就一起去追他赶他,有的就拿豺狗的犬牙来捅他,有的就点起火来要把他捉来烧死他听见后十分害怕,就一人跑向森林,后来就失踪了。
这是关于“琵琶鬼”的起源叙事,傣族社会里最初的“琵琶鬼”形象便是通过上述神话故事来建构的。从这个故事里我们可以得到一些关于“琵琶鬼”最基本的信息:一是它的灵魂和躯体可以脱离,人死后魂灵还可以存在二是“琵琶鬼”为心存不轨的人所变,它危害人们的生命,扰乱社会秩序,从一开始便是一个不受人欢迎的角色,透露出的符号信息是否定的。三是“琵琶鬼”害怕火及豺狗的犬牙,人们有集体驱赶的意识行为。然而在傣族社会,关于何时何地开始形成关于“琵琶鬼”的话语却并没有明确统一的认识,大部分人都说这是以前的事情,只是听老一辈人说的,或者说这是过去的封建迷信思想在作祟。二
迷信也好,封建也罢,在笃信鬼神的傣族人眼里,它确有其事,并深信不疑。究其原因,还在于傣族社会的鬼神信仰。傣族人的世界是人鬼共存的世界,鬼的观念在傣族信仰中占据重要地位。人们认为,具有超自然能力的东西,无论是魔鬼,祖灵或者神祇,都可统称为鬼。鬼神无处不在,自然界的种种现象都是鬼主宰的结果,鬼也成了他们解释自然和社会现象的最好“口实”。当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发现了奇异的现象或者反常的状态,用世俗领域中的知识能力不能去理解控制时,便以为是鬼在作祟或者保佑,于是人们举行种种仪式祭鬼、驱鬼或酬鬼,从而达到趋利避害的目的。 傣族社会里无处不有鬼,家有家鬼,寨有寨鬼,佛寺有佛寺鬼,勐有勐鬼,山、树、河、风、云、雷都有鬼,鱼塘鬼、长脚鬼、火塘鬼、柱子鬼,等等。对有些神鬼,要定期祭祀;对有些鬼,则要尽力避免与之接触或者触犯。正如一位波涛比说:“傣族鬼怪多,头上脚下,房前屋后,左左右右都说有这种鬼那种鬼,人怕得晚上不敢外出,夜间不敢说话,白天不敢独个行走。”不仅自然界有各种鬼神充斥,而对于自身,傣族人也会用“鬼神”之说来解释生命的情态运动。传统傣族观念认为,人死以后会变成各种各样的鬼,而凶死者化为厉鬼,会作祟害人,其中最厉害的鬼就是“琵琶鬼”。但“琵琶鬼本身却是活生生的人,“人”“鬼”在这里时而合为一,时而分离,如被鬼附身者会把鬼放出,让它吸食他人的心血,致人死亡。他们还认为,人有32道魂魄,若魂魄不全,人就会生病乃至死亡,而人之所以会魂魄不全,是因为“琵琶鬼”放鬼害人,所以需要尽快找出放鬼之人。 傣族信鬼,在人们的思想上有深刻影响,它反映在社会生活领域的各个方面。就其思想内容看,可以归纳为以下几方面: 1、灵魂是附着于人体而可独立存在的东西。人死灵魂不死,若灵魂短暂地离开人体,就生病;长期离开人体,就是死亡,人死以后,灵魂就成了鬼魂。 2、人死的地方,就是有鬼的地方。因此死人就必须赶鬼,把鬼赶到指定的鬼魂生活的场所—坟地傣族所说的“竜林”,就是鬼所集中的地方。 3、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仍然继续过着如人的生活,因此需要祭鬼。一般祭鬼,都要供鸡、猪、饭及酸甜苦辣各味食物。还要给寨鬼盖一座鬼房,它也同人住的房子一样,过去老百姓住草房;现在改住了瓦房,鬼房也就改成了瓦房。 4、鬼魂虽然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但仍然与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由此产生了一系列迷信习俗:例如认为家鬼还会随时回家来,所以要在房后开一个“鬼门”;又如人们认为遇鬼是生病的主要原因,所以人生病了就要驱鬼除鬼;为了防止遇鬼,于是产生了许多防御措施。 在这种鬼神信仰系统的支配下,傣族人认为在社会之外,存在着恶魔之类的东西向人间散布瘟疫和疾病,而这种恶魔又往往是通过附在某一个特定的人身上来作恶基于这样的认识,人们就会把日常生活中的某些偶然事件以及梦中出现的幻境牵强附会地同某人某事联系起来,然后确定某人即是恶魔的附身和帮凶,是致人生病的根源所在,所以要想避灾就必须惩处这个人。“琵琶鬼”正是这种意识形态的产物。
电影 摩雅傣(1960)剧照
三
历史上西双版纳有“瘴疠之地”的说法。西双版纳古称勐泐,明代始称西双版纳,据傣文文献《泐史》记载:1570年,车里宣慰使(召片领)刀应勐将辖区划分为12个提供封建负担的行政单位,每一单位称作一“版纳”,傣语称“西双版纳”。 由于西双版纳有较大的面积居北回归线以南,除无量山、怒山余脉山地和西部盆地海拔较高外,澜沧江及其主要支流所流经的盆地地势都较低;同时又由于发源于印度洋的西南季风和发源于太平洋的东南季风都距西双版纳较近,西南季风在由西南向东北推移途中,受到怒山余脉和无量山的阻挡,气温被迫沿山坡上升,形成大量降水,使得该地区气候具有高温多雨的特点。解放前,西双版纳之所以成为瘴疠之区,正是这种湿热多雨多雾的气候条件所致,加上缺少医药卫生设备,所以常常形成恶性疟疾传播。 疟疾历史上是西双版纳傣族地区最主要的地方性传染病,俗称“瘴疠”、“瘴气”、“打摆子”。北魏太和二十一年(497),《水经注》记述“车里大邦之间多瘴气,这是对西双版纳一带“烟瘴”最早的文字记载。有清一代,瘴疠不断,死人无数。比如“清宣统二年(1910)四月,迤南道杜丽元电请调兵,剿办遮顶(今勐遮景真)叛酋。哨牟谢万兴、李文才先后死亡,督办刘成良在防瘴故,唯时雨水盛发,烟瘴剧烈,士卒死亡过半。”李拂一在《十二版纳志》上篇《遮顶置敌与十二版纳设流》记述“宣统二年(1910)当时雨季,雨水盛发,官兵日立风雨之中,感染瘴毒,病亡过半,伤病官兵送思茅就医者,五六百里,络绎不绝。”清末民初,曾任西双版纳殖边总署署长的柯树勋曾经著书哀叹“普思沿边十二版纳向称极边烟瘴,难以栖身”,不久,他自己也因身罹“瘴气”而死去。在当时,少量的奎宁、阿的平之类治疗疟疾的药物价格极为昂贵,“一挑谷子一颗药,一把银子一支针”,非普通人家可以问津,一旦求救草医、巫医无效,就只有望病兴叹,坐以待毙。 而近代史上,云南曾发生过三次疟疾大流行,其中两次的流行区域都在今天西双版纳一带。第一次是修建滇越铁路,从1904年动工,到1910年修成,总计用工不下2万人至30万人。这些民工全是由清政府从云南、四川、广东、广西、福建、浙江、山东、河北等省招募来的贫苦百姓。由于法国公司的残酷虐待,施工和生活条件极端恶劣,加上自然环境因素的影响,导致在民工中引起疟疾大流行。开工第一年死于疟疾者就有5000余人。据《云南概况》统计,截止到铁路完工,死亡人数高达6万人至7万人,更甚者有说12万多人,远地方来的民工,几乎死绝,有“造滇越铁路死亡的人可以用枕木来计算,有一根枕木一个人之说”。第二次是思茅疟疾大流行,从1910—1919年,在车里(今景洪)、佛海(今勐海)、勐遮一带,连年发生战争,因军队调运、负伤转送及逃亡,散勇多糜集于思茅,以致造成疟疾大流行。据《思茅县志》载,19211931年,疟疾流行尤为严重,政府官员赵仁山曾调查城区的回梓街、小石桥、珠市街、财神庙等地,居民死亡达三分之二。200多户的架龙大寨,疟疾流行后只剩下7户;高、唐二寨200多户人家,最后只剩高小生一人。过去云南流传着这样的民谣:“要到车佛南,先要买好棺材板;要到普藤坝,先把老婆嫁。”又说:“谷子黄,病倒床,十人患病,八必中瘴而身亡”。勐旺坝原来有20多个村寨,1万多人口,1929年疟疾流行,死亡过半,到解放时只剩下6个小寨子。据勐海曼兴寨老人说:“三四十年前,寨上还有七八十户。后来因为地方战乱,常常打仗,搬走了一些,失散的很多,病了不能医,也死了不少。”在战争、疾病等磨难威胁下,曼兴寨的人口大大地减少了。数十年前曼彪寨、曼短寨也同样由于战争、瘟疫,人畜死亡,负担过重,农民外迁,使得寨子仅剩下一个寨名了。每年雨季,正是农忙季节,这时各种疾病流行,正如一首民谣所描绘的,“栽秧忙,病倒床,闷头摆子似虎狼;谷子熟,无人收,寨寨死人家家哭”。 出于对疾病和死亡的恐惧以及对生存和健康的向往,迫使人们去寻找疾病的根源和解救的办法——哪怕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也罢。但是在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科学文化相当落后的情况下,人们在这类问题上不可能有正确的客观认识而往往把灾害的原因归咎于事实上并不存在的鬼神,归咎于天意和邪恶。傣族正是在这种饱受恶性疟疾危害的恐惧之中创造了一个疟疾的“替罪羊”—“琵琶鬼”,认为疟疾的出现和流行是由于有这样一种鬼在作祟。 历史上的西双版纳一旦有人连续高烧不退,并在高烧昏迷中做出令人惊异的行为,如突然力量大增别人无法控制时,就认为一定是有“琵琶鬼”在作祟,如果不把这个鬼(实为人)找出来,所有村民都将会被同样的病所控制传染,村寨将无法平静、安宁。这已不是个人疾病的问题,而是关乎全村人性命的大问题,在这样的情景下为避免疾病的蔓延,家人要请巫师来作法,拷打病人,使其说出附在他身上的“琵琶鬼”的名字。病人在混乱、昏迷中无意识说出的名字,也即意味着这个名字的主人即是“琵琶鬼”。这个无辜的人当即被撵出村寨,其房屋家私要马上烧毁,有的村寨则将“琵琶鬼”烧死。过去一些村寨找“琵琶鬼”的办法是将渔网撒盖到昏迷不醒的病人身上,等候他说出“琵琶鬼”的名字。被控者,轻则逐出村寨,重则鞭打烧死。这种由于瘴疠导致的“假想敌”一直长期存在于傣族的宗教观念里,以至于村里发生奇异现象如米煮不熟、公鸡打鸣等皆认为是有“琵琶鬼”在作祟,将其想象扩展至许多他们难以解释的现象里。 历史上“琵琶鬼”话语的兴盛,与傣族根深蒂固的祭鬼活动一样,大致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在缺乏卫生条件、缺乏科学知识的情况下,驱鬼治病;而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西双版纳的封建领主阶层,利用鬼神迷信为维护其封建统治服务毕竟“无论有多少知识和科学能帮助人满足需要,它们总是有限度的。人事中有一片广大的领域,非科学所能有用武之地。它不能消除疾病和腐朽,它不能抵抗死亡,它不能有效地增加人和环境的和谐,它更不能确立人和人之间的良好关系。这领域永远是在科学支配之外,它是属于宗教的范围…不论已经昌明的或尚属原始的科学,它并不能完全支配机遇,消灭意外及预测自然事变中偶然的遭遇。它不能使人类的工作都适合于实际的需要及得到可靠的成效。”
电影 摩雅傣(1960)剧照
四
近代以来,随着医疗的进步,成为瘴疠“替罪羊”的“琵琶鬼”日渐减少,而新的“琵琶鬼”成因开始浮现。在固有的文献资料基础上,结合调查掌握的材料,笔者将如何成为“琵琶鬼”的缘由总结如下: 1、因为聪明能干或者漂亮、帅气而成为“琵琶鬼”。“曼乱典寨的咪涛勐龙,长得很漂亮,于1953年、1957年两次被赶,原因是她被地主叭岩香么强奸4次以后,地主又想霸占她的女儿,没有得逞,而被诬为‘琵琶鬼”。 2、因为相对富裕而成为“琵琶鬼”。在访谈时,被调查者在叙述自己成为“琵琶鬼”的经过时,普遍强调是自己家里的财富使人嫉妒眼红才被赶出来的。曼桂寨的老波涛AL说:“我家祖上有钱,土地多,把土地租给别人种租金多,他们眼红啊,就说我们有鬼,就这样被赶出来了。” 3、因为贫穷交不起租而成为“琵琶鬼”。曼回寨的MF,原是景洪人,她的母亲因为缴不起“门户钱”,被领主诬为“琵琶鬼”而赶出了村寨。曼回寨里从缅甸搬来的一户人家也是因为当年交不起租而被诬为“琵琶鬼”的。 4、因为人际关系处理不善而成为“琵琶鬼”。“来上门的岩某(退伍兵),因长期来不合地主的心意被地主叭某某的老婆说成是‘琵琶鬼’。以至于她老婆说要不是家里没人手的话,也不要这种‘琵琶鬼’女婿了。” 5、因为生活中一些偶然事件而成为“琵琶鬼”。比如谈话中你对人说明天要去到某村寨,第二天你人还没到达,但是那个村寨里已经有人或牲畜生病乃至死亡的事情发生,那么你被认为是“琵琶鬼”的几率就很高。“咪涛咪菲原是景洪人,她的母亲因为缴不起‘门户钱’,被领主诬为‘琵琶鬼’,赶出了村寨。一次,她们逃到曼愿寨一个穷亲戚家里当时正值秋收季节,为了湖口,母女俩只好给领主家干活。当她们把谷子挑进领主家时,偶然碰见领主的女儿。晚间,领主的女儿病了,领主就说她们是‘琵琶鬼’,连夜把她们赶走了”。 6、因与“琵琶鬼”人家通婚或亲近而成为“琵琶鬼”。在傣族社会如果有人不惧鬼而与有“鬼”人家通婚或亲近,那么这些“胆大者”也会被人们视为有鬼,就像病毒传染一样,越是接近传染源的人,感染的几率也就越大。 7、因为权力被剥夺而忌恨告发人,诬陷其人为“琵琶鬼”。20世纪50年代中期,西双版纳经过民主改革后,一些领主的权力被剥夺,财产被没收,土地被再分配,他们不甘于此,转而利用宗教和旧习惯势力的残余影响,在农村诬害一批先进分子为“琵琶鬼”。比如曼嘎寨的老叭便诬陷积极分子为“琵琶鬼”,唆使群众拆烧房子,赶积极分子出寨。 8、因为在权力斗争中失势而成为“琵琶鬼”。勐醒便是一例。勐醒的傣族是由勐仑、勐旺、勐笼等地搬来建勐的。其土司原是勐旺的土司,90多年前被诬为“琵琶鬼”而遭撵出。由于未经召片领加封,故政治上无特权,经济上亦无剥削,生活靠自己劳动,群众不视其为土司,社会地位远不如其他地方的傣族土司。 9、因为“惦记”他人家产而诬害他人为“琵琶鬼”。历史上傣族地区的宗教与土司制度长期互相依附,头人利用宗教公开吞并百姓财产的事例不胜枚举。比如曼当村的老叭就曾借口有“琵琶鬼”将曼当一户村民赶走,没收了其全部牛马财产,咪何洛的遭遇也是如此。 10、因为作恶多端又屡教不改而成为“琵琶鬼”。勐腊杨某说:“我二舅就是一个‘琵琶鬼’,长期做坏事,不学好,家里人苦苦劝说多次,还是照旧。于是就把他赶了出去,说是‘琵琶鬼’。” 将上述“琵琶鬼”的成因归纳分类,可以发现它们多集中在以下一些方面:第一,生理特征方面多是一些相貌上比较出众或者聪明能干的人。第二,资源占有方面。存在两个极端:一则太富,或则太穷,这些人都因收入高于或低于社会平均水平而备受瞩目。第三、社会距离方面。多是一些人际关系不融洽的人,不是常与人争吵,或者平时作恶多端而影晌村寨秩序,就是长期寡居,喜欢独处,不爱与人交往。第四,权力争夺方面。只要有竞争就会有输赢,那些在竞争中失利的一方因不甘失败而心怀忌恨,企图向赢家报复。第五,婚姻与遗传性方面。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而重视血统和婚姻中的“门当户对”一直是中国传统社会的一条准则,所以人们总是倾向于趋同,把不同的规避在外。第六,偶然因素方面。这就好比我们俗话中说的“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缝”。而无论何种原因,这其中都有一个社会资源的分配问题。 综上所述,“琵琶鬼”的存在根源在于傣族社会传统的鬼神观念。在缺医少药、科学理性不发达的时候,面对自然和社会领域中无法解决的问题,人们在“琵琶鬼”的叙事话语中得到解释,获得一种心理的慰藉。传统傣族社会是一个封闭的地理空间,人们讲求秩序,尊重传统,重视稳定,团结互助。而在其后“琵琶鬼”的成因起源论中,无论是相貌还是财富,无论是人际关系还是权力争夺,被指认者都在生理上、心理上或背景上有些“与众不同”,他们都与传统傣族社会中普通大众的水平不同(或高过了大众水平或低于大众水平)。传统村落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熟人世界,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被人注视和评说,趋同的压力促使村落里的人产生从众的心理。傣族人讲求平等团结,对于内部的倾斜与分化,需要一个途径来平衡,而“琵琶鬼”适时充当了这种功能,在一定的程度上,成为维持内部的稳定和有序的工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