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娶亲那天，奶奶又教了阿昌一遍，“你以后有媳妇了，要处处疼爱她，遇到欺负你媳妇的人，要狠狠地揍他。”
“打人不好，奶奶说过不能随便打人。”阿昌坐在院子里，数着手里的花生噘着嘴粗着嗓门说。
奶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那是以前说的不算数。记住，谁要是欺负你媳妇，就狠狠地打他。”
奥!
打人这两个字，在阿昌的大脑里转悠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要保护媳妇不受欺负。
成亲这天，春芽是被父母逼上轿的。她泪水涟涟扯着娘的衣袖不撒手。
“娘，别让我嫁人，我陪在你身边一辈子好不好?”看到闺女被泪水泡透了的小脸儿，娘狠着心扯回衣袖，眼眶泛红声音哽咽着说道，“阿昌虽傻点，但人老实，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你去了他家他奶不会亏了你。”
娘把春芽塞进轿子放下轿帘，头歪在一旁摆着手催着轿夫快走。春芽坐到轿口脸上挂着泪汁儿扯起帘布，连声喊娘，可娘的影子越来越远。
拜了天地送走宾客天也黑了。阿昌早早地爬上炕摊开被子躺了进去。春芽站在炕沿旁一脸腮红，搅着衣襟轻声说道，“阿昌，你睡进去啊！我没地儿睡觉了。”
“这是我家这是我的被子。你去别处睡吧！”阿昌翻了个身，并不打算让春芽上来。
奶奶挑开门帘进来，冲着阿昌喊，“她以后就是你媳妇了，从此你们要一个被窝睡觉。赶紧往里挪挪，让你媳妇上炕。”
从小到大，奶奶的话就是圣旨。阿昌听罢，不情愿得把身子往里挪了挪，春芽也爬了上去。因为阿昌的问题，成亲的仪式虽然简缩不少，可这一天下来，春芽的两条腿还是酸酸的，脚也磨得疼。躺在炕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大早鸡还没叫头遍，春芽正做梦带着弟弟们在山地里跑，看她家丰收的谷物。看着它们昂首挺胸想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为此，春芽乐地呵呵笑。正笑的欢，炕上的阿昌忽地把她身上的被子扯走，三下两下就叠整齐了放在炕柜上，转过身又来扯她底下的褥子。
春芽冻得牙咬得咯吱响。
“你这是干嘛?天还没亮就叠被子。”
“奶奶说要早睡早起。不能再睡了，天亮还不起炕会被人笑话的。”
阿昌叠好被褥，自己也穿戴整齐下了炕，拿起贴在南墙跟儿的锄头开了门，抹黑去了外面。
“你个死傻子，天不明还不让人睡觉，脑子真是有病。”春芽本来想掀开一条被子重新睡下，但当看到阿昌把它们叠得边角有样儿，终是忍住了。她笑了自己刚刚可笑的咒骂，可不是吗？阿昌本来就是有病，是傻病。
“这个死傻子，想不到还是个勤快人!比村里最赶早的王老五还早。真是个傻子，天黑漆漆地，莫不是去刨地里吧！”春芽想着想着突然男人觉得不错，勤快总比懒惰要好很多。她突然有些庆幸，爹当初贪图阿昌家二亩地的聘礼，愣是答应把自己嫁给他。她曾经找爹闹过找娘哭过，可娘做不了爹的主，只能摸着她的头说，“咱女人啊将来都要出嫁，与其嫁个未知数，还不如嫁给知根底的，傻一点怕啥？这就是女人的命啊！”
可念过几年小学的春芽，不想认命。但当看着一大家子人忍饥挨饿顿顿清汤寡水，她的心又生生的痛。阿昌家有好几亩田，家里条件富裕，奶奶又有一手给人看病的手艺，吃穿不愁，成为村子上较富裕的人家。
“你嫁过去，保准受不了罪。阿昌的奶奶可说了，以后你长大些，这个家有你来当。”妈妈又安慰春芽说。
一大早，奶奶已不知去向，春芽熟练地洗米做饭，等到锅里的气沿着锅沿冒了一圈又一圈儿，阿昌下地回来了。
我饿了！一进门他就冲着厨房喊。
阿昌，一大早你去干啥来？
锄地啊！奶奶说人不能变懒，那样会越来越懒的。
奶奶真是会教育人。春芽一边往外端饭，一边嘴里嘟囔着。
吃了饭，阿昌又扛起锄头要下坡。春芽扯了扯他的衣袖说要跟着一起去。阿昌打量了她几眼说，干活很累的，你能行吗？
切，我在家是地里的活都是我干的，谁干不动谁是小狗。
阿昌的眼睛亮了亮，又从南屋拖出一柄锄头递给春芽，“你得仔细用，可别弄坏了。”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走吧！”春芽把他推出屋门，两人一起朝坡上走去。
“吆，这不是春芽妹子吗？听说你昨天出嫁了，嫁的就是这个傻子吧！呐呐呐，太可惜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我爱插哪儿插哪儿，管你什么事儿?好狗不挡道，让开。”春芽扯着阿昌的手臂就往前走。
“妹子，你跟了我吧，哥哥保准不让你干一天的活儿，跟个不解风情的傻子有什么可过的。”那人非但不恼，脸皮还比鞋底厚，嬉皮笑脸得又挡在春芽的面前。还伸出带毛的手要拉春芽细嫩嫩的小手丫。
“死猪头，你再靠前试试，信不信姐姐一锄头让你脑袋开花儿!”
“还挺凶呢！不怕不怕，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男人挺着一身作呕的浑肉继续向前。可把春芽吓坏了，小脸煞白煞白。她感觉腿上软绵绵的，即便是跑也会被追上的。春芽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凶男人一步步逼向前来，可身子还没挨着春芽一根毛线，脑袋上却被刨了一锄头。
“砸死你个臭流氓，让你欺负我媳妇。”阿昌突然手里的锄头举向头顶，吧嗒一声落在臭男人身上。
“哎吆歪，你个死傻子这是要杀人啊！”男人一边摸着被砸的地方一边连连后退。却被阿昌又砸落的锄头砸中脚趾。他顿时捂起脚，像个耍杂技的猴子跳的欢。
“你个死傻子，你给我等着。”说罢，没等到阿昌的锄头再次砸落，就跑没了影儿。春芽看着他狼狈逃窜的模样，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跑了出来。
我也有人保护了，终于有人能为我出头了。她看了看正在低头查看锄头的男人，眼角慢慢上扬，嫁给一个能保护自己的傻男人，貌似也很不错。
春芽傻傻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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