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拐的疯子、傻子有很多,若是和您说,一天也说不完。
他们有的有“编制”——石拐的政府会给他们补助,有的没有,是“自由的散户”,比如二嘎。
二嘎这个名字朗朗上口,石拐的疯子和傻子里,他属于“温和派”,我很少看到他有生气的时候,但也很少看到他有清醒的时候。他虽然个子很高,却总是弯着腰,像一头孤独的骆驼,不知为何流浪,为何疯癫。
二嘎喜欢在石拐四处游荡,最喜欢喝酒,但却不经常翻垃圾堆,不过那些苍蝇小馆儿的门口常常可以看到他醉醺醺的靠在墙上,嘴里胡乱的说些什么,二嘎遇到石拐的小媳妇儿和孩子就会露出黄牙来笑一下,也不去吓唬他们。
二嘎无论冬夏,都穿着一个没有扣子的大皮袄,磨的油亮,里面有时候就露着肚皮,他的裤子也灰黄充满油渍,石拐有酒的地方就有二嘎的身影。
二嘎长什么样子呢?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他与那种西北的汉子很相似:粗粗的眉毛结成一团,深凹的眼窝里嵌着两只浑浊的眼睛,他的脸色棕黑,布满褶皱,脸颊通红。
二嘎的一只手里总是提着一瓶人们喝过的酒,另一只手里提着从饭店酒馆儿里讨来的剩饭,红油十足,这些是二嘎的最爱,而且小店的老板们都认识这个醉汉,所以二嘎的生活在我看来竟然很滋润。
石拐的人们都知道二嘎,女人们碰到他,鼻子总是嫌弃的皱一皱,那种酒和剩饭发酵的酸臭味会在四周辐射,而石拐的男人们就会调侃他两句,二嘎在这时总是很要面子的骂回去。
最令他苦恼的是石拐的小孩子们,他们成群结队,总是行踪诡异,调皮的男孩子因为害怕而兴奋的捡起路边的石头打二嘎,二嘎喝了酒,走起路来缓慢而摇晃,只得默默承受。
二嘎在石拐与我发生的唯一的对话发生在一个夏天,那是一个愉快的周末,我与我的童年小友孔月月肩搭着肩走在新石拐小学门外的街道上,那时的我,头发剪的很短,去厕所总被小孩儿们认成男孩子。
二嘎就斜斜的躺在学校外面的墙边儿,他憨憨的笑着,嘴里大声的嚷嚷“嗨嗨嗨~这小子,这么小就搂上啦,哈哈哈~”我和孔月月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甘示弱的说回去:“你才搂上了呢~”然后我们继续手拉着手,愉快的继续玩耍。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二嘎消失在了我的视野,我很想回到石拐,可我知道,我终归是回不去了,如今的石拐早已空无一人,新兴的石拐建起了高楼,我想回去,却还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惰性与对石拐的想念矛盾的交织在一起,使我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种沉重的愧疚与乡愁的负担,记二嘎,也记来自自己的,石拐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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