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拜年
孩提时住在农村,最喜欢跟在大人后面去拜年了。一身新衣服新鞋新帽子,平时脏兮兮的脸蛋也难得干干净净一回。跟在大人后面,走路是蹦蹦跳跳的,手里拿了点燃了的一支线香,零零散散的爆竹用纸包着放在口袋里,走几步,拿出一个爆竹点着了就赶紧丢出去,听着“碰”的一声,大人也会咧嘴笑笑。
来到长辈家里,见到长辈,几个叩头是少不了的,这时哪怕平时看你凶巴巴恨不得揍你的长辈也是天使,笑呵呵扶你起来,塞你一个红包,也许是一毛钱,也许是五毛钱。大人们开始正儿八经坐在桌上喝茶,孩子们汇合了就一起打爆竹,贪吃的孩子不时爬到桌子上抓了一把又一把的年货,自家大人佯怒着要制止孩子的无礼,那家大人却是笑眯眯的说着:拿吧,拿吧。还伸手帮着孩子挑年货。
上学后,再去拜年,更喜欢的是看主人家的对联和年画。不管是农村还是城里,过年贴对联和年画是过年的启动模式。年画是集市上买的,姹紫嫣红,有风景画,也有福娃图,年画拿在手中,清新的油墨香味扑鼻而来。年画拿回家是要放置几天,到了大年三十才开始张贴的。调皮如我们也是经常解开系画的红绳子偷偷瞄两眼的。看着年画上干净漂亮胖胖的福娃,我们摸着瘪瘪的肚子,脏兮兮的小手也会不自觉的在衣服上擦几下。我们也怕弄脏了年画啊。
以前贴对联家里是要专门熬面糊的,贴的扎实,对联也保留时间长。对联一般是父亲带着孩子一起贴,父亲站在木梯上,指挥孩子们在下面看看对联是否整齐,贴对联也成了年饭后最大的事了。对联一般是自家读书郎或村里的老先生来写的,字体或稚嫩或老练。集市买来的红纸,极易掉色,一副对联写下来,读书郎和先生的手都是红红的。对联大体都是桃红柳绿的风景联,至于祈福词句也是八十年代开始可以堂而皇之的书写在对联上了。但是农民还是有智慧的,剪好了红纸写上一个大大的“福”字,大大方方贴在大门小门上。又剪了无数长方形红纸贴在家具农具上,浓浓的祈祷和祝福尽入眼里。
读书后再去拜年,除了红包和吃喝,最喜欢的就是比较主人家的对联了,从书法到对联内容。那时正好喜欢读些唐诗,能够看到字体优美内容又好的对联,如食甘醴。高手在民间,甚至有时会背下来,回家后再默写,一来二去,确实积累了不少农民的智慧。惜乎后来没有坚持下来。
如今人到中年,轮到了子侄辈给我拜年了。来之前,子侄们先是一个电话,看看我是否在家,在呢,好,我们来拜年哈。一伙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约好了,跑过来,手里提着糕点食用油,嘻哈两句就一哄而散了。我带着孩子去给父辈亲戚拜年,总是要坐坐,喝喝茶,聊聊天的,孩子不乐意了,出来后孩子嘟囔着,我还要玩手机呢。在农村也是大体如此,约好了一起去拜年,最多吃个午餐也就散了。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坐在家里,等着一茬一茬的晚辈来拜年,持续好几天。这几天是我们最高兴的日子,我们也可以放心大胆的疯狂一阵子。有车交通方便了,有手机通信方便了,人情来往更轻松更便捷了,大家的时间也更金贵了。
年画基本上没人贴,太土了。对联市场上有卖,长长短短,或金碧辉煌,或字大墨浓,纸张也好。贴对联也成了任务,都用胶带纸粘贴,干净方便。过了春节一到雨季,大部分对联就开始脱落了。
也许我是念旧的人,速食化春节带来失落的感觉,觉着传统也一点一点缩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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