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熟橘子
雪顶这样的人我从未见过。
第一次见她是在她母亲的葬礼上。印象中她的母亲是个极喜孩子的人,家里要是有别家的或自家的孩子来做客,都会抓上些瓜子花生糖果,年纪小的最喜欢这些个吃食,因而,她们家中总是会聚集着一群笑的好不明媚的小朋友。
她的去世让我心头一震,心底弥散着忧伤的气息。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去到葬礼。结果却看见那位可怜的母亲的女儿雪顶与朋友玩的不亦乐乎,互相炫耀着穿戴。我再三确认今天是她母亲葬礼后,心头猛然升出一股火气,就算再讨厌,也不能在葬礼上这般欢乐吧?不要说哭的多么凄凄惨惨,至少也应该伤心一点吧?我如此想着,心底厌恶着雪顶。
傍晚我与父母匆匆吃过饭后便准备离去。蓦然我瞧见雪顶大口地扒着客人吃剩的饭菜,她似是三天三夜没有进食,樱桃般可爱的小嘴张的跟绿巨人般疯狂的往嘴里塞食物,一口,两口,四口……六口……十口……猛然雪顶吐出许多残渣,我急忙走过去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用纸巾为她擦去污秽。
“还不如直接哭出来……妈妈,你唯一的妈妈。不需要在意他人视线,也不需要强忍,就那样送走。”我看着她心疼地说道。
“哭什么?哭能改变什么?母亲走了,我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我怎么能让外人看见我柔弱的样子?”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向我吼着。
那一刻泪痕在她另一侧脸颊上愈加清晰,她嘤嘤啜泣,我想要给她一个拥抱,她却只愿眼神交流。此时此刻,你悲伤的情感汹涌澎湃,我在你的身旁陪着你。
这实在是出于我意想之外的,不能不惊异。我以为她自私,冷漠,忘恩负义,可怕……却没有料到她是那样的坚强,从此对于她就有了特别的敬意,似乎实在深不可测。
这种敬意,虽然也逐渐淡薄起来,但完全消失,大概是在知道她谋害我的小猫时。那时就极严重地诘问,甚至当面骂她没有母亲。
但在我思念小猫时,想着给小猫报仇时,一面又渴慕腰鼓。这渴慕是从《安塞腰鼓》里生出的。我念念不忘刘成章笔下那群茂腾腾的后生捶起腰鼓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心里滋生出的对腰鼓的渴望像是容不得束缚,容不得羁绊,容不得闭塞。
我大约是太想要一个腰鼓了,以至于所有人好像都知道我喜欢腰鼓。
过了十多天,还是一个月罢。我还记得初春的某一天,雪顶走在成列的樱花树下,那样看来飞舞的樱花令人由心感到愉快,花瓣漂浮空中,雪顶就像是仙子一样美啊!她似是看见我了,蹦跳着欢呼着:“小啊,你喜欢的腰鼓!我给你买来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真真实实感受到物理的奇妙,我们原本互相排斥,却在这一瞬间这一刻,我们彼此的心引起共振,就像是课本里描绘的那样,“无线电波,安逸而渺远。”
我打开纸袋,确实是腰鼓。我敲打起来,确实是沉重的响声,那声音碰撞在遗落了一切冗杂的我的心上,我的心蓦然变成牛皮鼓面了,隆隆,隆隆。
雪顶,如果树木,在时间的洪流中也失其色彩,请听我奏上一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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