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自许嵩新浪博客,读完感觉甚好,遂转到自己的简书文集中】
天气越来越热。哪儿也不想去。从小就不喜欢旅游,讨厌那种漂泊在外的不确定感。
弹钢琴。现在弹琴,内心是明确自己一天要练习什么,要达到什么程度,要获得些什么。可小时候不同,懵懵懂懂,弹了好几年古典,但并不清楚这里头的意义。每天摇头晃脑弹完三小时就算完事。然后下楼踢球。小孩子的团伙聚集方式很有意思,玩着玩着看到路边走过一同龄的,就一伙人凑上去把他吸收进来了,然后给他取个外号,问清家庭门牌号,然后每天踢球时就派人挨个到人家家楼下去喊。就这样,整个小区的男孩几乎都通过外号联网了。盖我颇具组织能力,一度成为头目级别的人物,呼风唤雨,今天该玩什么球,明天该去哪儿钓虾,皆由我定夺。
小区门口有一排卖各种小吃的摊,粉皮米线麻辣串之类的。他们把摆满食品的橱柜放在三轮车车箱里,一旦小区物业来检查卫生,他们就骑上车载着自己的家当飞速消失。我有时嘴馋,放学回来要妈妈买麻辣串,妈总是皱皱眉说太不卫生,而爸此时会站出来说没事没事小孩子不要那么娇惯,人家孩子能吃难道偏偏我家儿子吃不得。妈妈只得勉强带我买。
但即便是买,她还是有所选择。每次都买东边第二家的。她说那个女摊主看起来干干净净,手脚麻利,生意好,食品新鲜。我一看也确实是,其他摊铺老板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有一边炸食物一边摸鼻子挠头的,有拿自己茶杯里的水往调料筒里勾兑的,有对着油锅打喷嚏的。几次三番,妈和女摊主熟悉起来。女摊主四十多岁,剪着短发,她说她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外地大学,老公抱病,而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只能做做这种小本买卖,日子不太好过。之后妈妈更照顾她生意,有事没事就买给我吃,并且对我说,人家两个儿子条件这么艰苦,都考上大学……
我却不以为意。心想就算大学请我去上,老子还未必乐意呢。
不知不觉暑假走到末尾。我的呼风唤雨的老大生涯行将结束。暑期最后一天傍晚,狂风大作。大朵大朵的乌云压下,眼看一场暴雨要来。我站在阳台往楼下无聊的张望。只见大门口的小摊贩们纷纷蹬着三轮车躲进地下停车场准备避雨。女摊主骑在最后,速度很慢。我转身对房里的妈妈说快出来看快出来看,要下暴雨了。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嘭的一声。像我玩过的最响的爆竹的声音。猛烈的冲击。我伸头往下望,看到女摊主已经躺在地上,三轮车已经倒转过来歪在路边,车上载的橱柜锅碗倾洒在马路中央。不远处一辆轿车绝尘而去。
鲜血从她的身体四周沿着路面晕染开来。我那时很怕,怕她会死掉。虽然我们无亲无故。雨水降下来了,把血稀释开,又浓稠起来,稀释开,又浓稠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120缓缓的开来。工作人员缓缓的把她抬进车内,缓缓的离去。四周竟然没有看客,也许因为暴雨。
过了好几天,知道她死了。
又过了好几天,知道肇事司机被查到。
再过了好多天。知道司机赔她十几万。
有人残忍的说,也好。她一辈子就算卖出去十几万只麻辣串,也挣不到十几万。有了这十几万,两个儿子的大学应该可以顺利念完了。
可是儿子怎么办呢。他们再也见不到那个干干净净手脚麻利的母亲了。
又过了十年。我坐在电脑前,想起这生命中匆匆不起眼的过客,止不住难过。两个儿子,你们也该过了而立之年吧,如果正幸福的生活着,永远别遗忘你们曾经有个卑微平凡的,蹬着三轮车卖麻辣串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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