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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未来不是梦——福勒的碳晶城与机械美学

回到未来不是梦——福勒的碳晶城与机械美学

作者: 东西文库 | 来源:发表于2013-03-14 18:09 被阅读1300次

    作者:高千惠(高雄國立師範大學跨領域研究所副教授) 来源:今艺术

    1914年,未来主义对建筑的宣言(Futurist Manifesto of Architecture)曾提出,未来主义的房屋一定要像座巨型的机器;近百年后,面对21世纪的新现代性,前世纪的未来主义有了更大的延伸空间。与「节源减碳」的经济和生态效益结合,新的工业美学和生活工学不再具有本位主义和多元拼凑的色彩,而是透过质量、能量和信息的发现,打造以「动力」和「最大化」为信念的未来城。这个「新未来主义」除了是科学、艺术和幻想的大集合之外,它的启迪性更可能改变当代人与居住活动空间的新关系,以及自然与社会的新对话。

    阿兹巴谢夫(Boris Artzybasheff)于1963年绘制的福勒肖像,当中可见许多福勒的发明

      新未来主义的前驱

      1980年代,艺评家修斯(Robert Hughes)撰写《新世界的震撼》(The Shock of the New)时,在介绍20世纪现代主义建筑与城市构想的章节〈乌托邦的烦恼〉中,对美国未来主义概念建筑家福勒(Buckminster Fuller)的描述只有一段:「福勒那骇人的房屋计画之现实性减少了,在可见的未来岁月,不会有他的四面城出现,这个由四面体组成,每面长达一哩,可容百万居民,幻想浮在曼哈顿岛外之城,若不可能实现,那我们所得的只是一些乌托邦的废墟。」

      修斯写这段话,可能来自对福勒的部分印象。福勒本人曾亲自颁奖给一个名为「放弃城市」(Drop City)的科罗拉多社团,因为这个社团拥有十座用建筑废料建成的穹顶屋;球状穹顶屋正是福勒的艺术招牌之一,而使用废料等节源产能的种种构思,也是福勒的乌托邦理念。除了改造和重新利用废弃场地和建筑物的先期构思,出生于19世纪末的福勒,其「全球性」的未来城之幻想,如「地球太空船」(将地球视为一艘太空船)、「飞碟房屋」、「轻便车」、「四面城」等奇幻设计和计画,至今虽未必成为大众概念,但仍然提供今人对科技仙境的向往。

      今年夏季,由惠特尼美术馆(Whitney Museum)展至芝加哥当代艺术馆的「巴克明斯特.福勒:与宇宙同始」(Buckminster Fuller: Starting with the Universe),正反刍出福勒的当代性。芝加哥当代馆除展出其「与宇宙同始」,也同时展出丹麦冰岛籍概念艺术家艾里阿森(Olafur Eliasson)的「慢慢来」(Take Your Time)。可以看出,后者透过光、风、镜、水、气所研发的奇妙空间,颇受福勒的影响;不过艾里阿森的作品多属视觉性,未必具有实用功能,而是透过对光、速度、物质和能量的运用,达到一些视觉上的惊艳效果。另外,今年5月甫开幕的芝加哥当代馆现代新翼(The Modern Wing),亦展出现代建筑和设计的大型回顾展,作品延伸到当代许多生活文化创意品背后的大众人文。

    设计一词不再是点线面的美丽邂逅,在福勒眼中,设计家应是艺术家、发明者、技工、客观的经济学家以及生态演变的战略家,因此,他的创意作品是属于为社会福利而艺术的理念。在不断倡导文化创意产业、废置空间再利用、绿色行动再起的年代,福勒的作品和理念在今日显得更具前瞻性,其被称为空想的许多蓝图,反倒比当代一些活动来得积极、正面、实在许多。从未来主义衍生,面对今日尚未可名状的一种「新未来主义」艺术和社会结合的趋势,阅读福勒是一个起点。

      起居机器的狂想曲

      福勒出生于美国新英格兰的自由开放家庭,他的姑婆玛格丽特(Margaret Fuller)是19世纪美国东北角有名的超越论者(transcendentalist),与爱默生(Ralph Emerson)等人皆是向往大自然和亲于简朴生活的哲人。东北角的自然人文观养成了福勒的绿生态意识,也使他成为最具实验性格的创意建筑家。

      福勒是一位奇人,他两次被哈佛大学开除,移居芝加哥时潦倒沮丧,一些早期设计草图亦显示他并未受过好的美术基础训练。然而福勒的想像力丰富,基于一种入世与出世相混的使命感,他步入实验和发明的跨学科领域,最后拥有建筑师、设计家、理论家、数学家、哲学家、空想家和诗人等头衔。如同其文化养成背景,他的机械美学一样具有入世与出世互为观照的特质,而其固执和狂妄也使他走在世情之前。这个生命不凡的人物,一生曾注册25项专利、写了28本书、环球旅行57次、获得47个荣誉博士学位,还曾获得1969年「诺贝尔和平奖」(The Nobel Peace Prize)的提名。在建筑概念上,福勒的「现代性」观点采取积极的态度,他充分使用科学知识、相信技术,但却旨在提供最简、最大化的居住空间。相较于1920年代欧洲建筑在机器时代的诗意表现,福勒的机械美学概念虽属结构艺术,但却要到1950年代才被认同。他在1960年代之后愈来愈具影响性,但其最大的影响力却是他许多抽象性的概念,其空想和隽语虽虚实莫辨,却具启发力量。他到各名校讲学,还出版诗集,在他的一首科学冥思的诗中,曾说牛顿(Isaac Newton)是名词,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是动词,足见他对这两位科学家的简评。

      福勒开发出许多「词」,他在1927年提出一种可供居住的机器屋(Living Machine),后来成为其「Dymaxion House」概念屋的雏型。「Dymaxion」是「动力」(dynamics)和「最大化」(maximum)两个词压缩而成,表示「以最大限度利用能源、以最少结构提供最大强度」,这个创意空间必须经过材质和力度的精确研究。依其理想,此未来主义的圆形金属房屋,乃依靠一个内置电路和管路的中央桅柱做为生命系统,旨在提供轻便的现代活动屋。

      「4D」楼亦是他最早的大众化合成屋,这种大众房屋极为轻便,利用力学原理搭建,会自动发光和发热,具有独立的污水处理系统配备,可由飞艇搬运到各地。福勒在1929年又提出一种「节能多功能房」,进一步由轻钢、硬铝和塑胶为材料,内部的房间呈六边形,仅可供私人专用,也能当做出租的、临时的、可运输的房屋。与同时代的欧洲纯粹主义创作和运动不同,他的「Dymaxion House」不以美学因素为目的,实用性远超过隐喻性。

    福勒(Buckminster Fuller)为1967年蒙特娄世博会所设计的美国展览馆

      与宇宙同始的结构

      他对四面体的喜爱并非始于品味,而是一种客观效益的研究。福勒曾从事几何结构的研究,发现如果从一个向量平衡系统中移走一个中心球,该系统将成为一个正20面体的固体结构。这20面体可以分解为正八面体,再分解为正四面体,意即有四个三角面的角锥体;这意味着,所有的多面体都可分割出其基本成分——正四面体。福勒认为,宇宙中的一切结构都是由这种基本结构单元的正四面体所构成,因此发展出「协同几何学」(synergistic geometry),为多面体穹窿(dome)的现代建筑奠定了理论基础。这种球形结构或多面体穹窿的建构,其应力乃分布在结构本身之内,尺度没有限制,构架总强度可以随尺度而增加。此球状穹窿建物,或谓泡型建筑体,可以说是上承了1851年建于伦敦的水晶宫(Crystal Palace)概念,但福勒赋以大众化的愿景。

    「与宇宙同始」成为福勒的重要美学,1967年的「蒙特娄世界博览会」上,那座20层楼高的短程线穹顶建筑便是其重要的代表作,而他在各公园装置的球型攀爬体,则是普遍的大众娱乐产品。至1985年,当物理学家发现足球形状的C60分子竟与福勒的几何结构相似时,遂把它命名为「巴克明斯特.福勒分子」,或简称「巴克球」、「福勒烯」、「足球烯」,福勒因此在物理界也享有了命名之位,而他的正四面体扩张结构建筑,我们也可称之为「碳晶城」。

      福勒的现代性设计因去除所有艺术元素的装置,讲究材质和工学的效能,但又天马行空地超乎众生想像,成为另类–未来主义的原创人物。他的研发词汇相当多,「4D」之外、还有「Ephemeralization」、「Geodesic」、「Tensegrity」、「Tetraphedron」、「Octet Truss」、「Great Circle」等天文和物理方面的奇想,这些专词是科技和想像的合成物,并且被后人视为「福勒词汇」。

      「Ephemeralization」(少费多用),是其名言「以少做多」(Do more with less)的延展,为资源有效使用的研发;「Geodesic」则来自希腊字「Geo」(地球)和「Daiesthai」(分离)的合成,在于指称一个平面上,二点之间的最短程距离,利用这原理,他的轻量圆穹蒙古包式的结构得以达成所需的支撑张力;「Tensegrity」则是张力(Tension)和完整(Integrity)的合成,指张力完整收缩的状态;「Tetraphedron」是指以自然为面的四个立方面,也就是如金字塔般的立方体;「Octet Truss」是「Tetraphedron」的繁衍体,可形成更有力的组织架构;「Great Circle」则是由抛弧线航道所搭构的地球体。从年代的艺术倾向上看,福勒像是建筑和工程设计界的杜象(Marcel Duchamp)。杜象《大玻璃》(The Large Glass)的物理境地,也正是一种时间观和空间观的想像结果;但福勒更具行动力,他甚至相信技术一旦加以合理利用,可以解决他所谓「地球太空船」的问题。

    1960年代福勒与Shoji Sadao合作的曼哈顿中心大穹窿计画案,以巨大的穹窿将曼哈顿覆盖住。

      天马原来可行空

      在跨领域上,福勒天马行空而又据数有理的幻想,正如马克思(Karl Heinrich Marx)的经济哲学,亦被一些实验和实践者奉为一种可行的方案;在生态危机论的当代,「福勒旋风」的再起,有其时空上的必然性。例如,近年替福勒宣传最力的人士,首推因环保推广行动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前美国副总统高尔(Al Gore)。高尔对这位绿色生态建筑师的哲学推崇备至,很喜欢引用福勒的话,如「以少做多」;而福勒的一些名言也写进了与环保有关的「京都议定书」(Kyoto Protocol),显示福勒逐渐成为全球性空间营造和环保的先锋。此外,因为福勒和他同时代的麦克鲁汉(Marshall McLuhan)都认为,巨大的信息网络能够将人们联结起来,以至于「互联网」的概念也有了福勒的附会身影。在特纳(Fred Turner)的《数字乌托邦——从反主流文化到赛博文化》(From Counterculture to Cyberculture)一书,便提到1960年代追求回归自然的嬉皮族,与网络先锋有其奇妙的相遇和融合;而福勒正是这批为回归自然而追求科技的矛盾族群之一,他的活动屋、碳晶城无不带着游牧性格的另类现代主义色彩。

      上述之外,福勒节源省碳的生态乌托邦想像,亦提供当代环境开发上的研发动力。在实践方面,2002年成立之非营利性组织「Architecture 2030」的目标,即在于提出与建筑物有关的新专案,透过规画、设计和建造,以便大幅降低温室气体的排放量。美国总统欧巴马(Barack Obama)为挽救经济和生态,则提出具御寒能力的房屋计画;新近的「能源及环境设计先锋奖」

      (Leadership in Energy and Environmental Design,简称LEED),乃呼吁并奖励产品采用最新环保技术。在文字方面,由环保活动家钟斯(Van Jones)所写的《绿领经济:一举两得》(The Green Collar Economy)重申了福勒的远见;未来主义建筑师劳特纳(John Lautner)的新书及展览「地球与天堂之间」(Between Earth and Heaven),于洛杉几展出时,作品亦出现福勒式的飞碟屋群。这些均显示,在生态危机的今日,福勒仿若天马行空的设计和理念,已被愈来愈多的科技专家认同,且逐步以新科技弥补过去科技所造成的未来生活危机。

      站在艺术的立场,福勒的作品和计画的确充满天真而疯狂的浪漫色彩,他证明大多数的发明都来自奇异的幻想;他的理性也往往透过童话来表露,他视地球是一艘「地球太空船」,所以坚持教改,认为不应有日出、日落的说法,因为太阳是不动的。对这艘几十亿年才发展出的太空船,福勒呵护有加,认为它长得很美丽,性能也很好,我们不会有另一艘了,所以得要让这艘太空船能够一直运行下去,不用妄想移民火星。福勒建议把人们安置到北极圈温度控制良好的穹顶建筑里,以便解决人口爆炸的问题,至今仍有人奉为先见。

      针对未来生活的想像,福勒还研发活动型的浴室、组装型的冰箱、三轮节能汽车等,重要作品还包括福特汽车场、联合坦克公司、Fuller House、曼哈顿中心的大穹窿计画案等,至于一些闲置的创意或未获得投资者生产上市的构想,现在都成为了「艺术」。此乃应合了一个现实:凡成功的发明或设计,我们称为科学;而失败的发明或设计,我们则可以称为艺术。

      无论如何,看福勒的「与宇宙同始」,并不让人觉得是历史回顾展,反而更像是窥看了未来乌托邦的草图。如果21世纪初需要一个如同百年前的乌托邦营造计画,希望从新科技的革命中,改变大众生活文化,带动出一种生活哲学,那么,介于实用与空想之间的福勒,无疑是「新未来主义」的远景设计师,他主张善用能量和技术,即使用科技以便融入自然,并充分地传播了「艺」与「术」的一种合成状态。在他把「超现实」变成「现实」的行动中,亦提供了「回到未来不是梦」的实验精神。

    注:本文图片来源于芝加哥当代艺术馆

    本文来源:http://www.artintern.net/review/html.php?id=74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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