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嗣琪
虽不像美国火鸡,油腻而辛辣下肚,中国人所喜爱的,是至纯至淡的香气,是绵软韧性的口感,是简单却深沉的情感,是入口即化荡漾于心的温暖……尽管她朴素无华,只是一碗再寻常不过的饺子!
所有的传统美食中,我独独最钟情饺子。春节时,华灯初上,在我们家包饺子是项大工程,从我姥姥奶奶那一辈开始,四代人一起围坐在客厅的大餐桌旁,开始包饺子。我是个新手,扯面团、撒面粉、擀面饼、舀肉馅、捏边角,每一步都不敢敷衍。爷爷瞥见我包的饺子,说“力度虽然够,却稍显柔软老实了”,于是便示意我看他的一番操作:只见老人家用粗粝的大手托着面皮,舀上馅,接着,一手提拉着一边,让饺皮儿合二为一,最后用两边虎口狠劲地一捏,发出啵的一声。爷爷摸着胡子又笑着说,“我的饺子是站着的,你的是躺着的”。的确,他的饺子馅多而饱满,支棱着立在案板上,雄赳赳的像个哨兵。我心想,爷爷这把硬骨头,便是如何也软不了了。
然后,饺子开始下锅,咚咚的往锅里跳,随即浮上一层水雾,白花花的朦胧,不是很清楚。带它煮熟的那一刻,掀起锅盖,才是一出重头戏。像溅落的瀑布,“大珠小珠落玉盘”;像爆裂的烟火,“平地炸出一声响”;像枪鸣时的起跑线,千军万马旗鼓相当;像燃烧原野的火,“烈火灼灼草连天”;像夏日突袭的闪电,“雷声隆隆祈福万平”……那一瞬间的热空气,立刻涌现着,变幻着,冲破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便新鲜出炉了。
好东西自然要去分享,我端着一大盆的饺子便出了门,鼻尖的香气久久萦绕。待我去每户邻居家一一拨给人家几颗之后,满满当当的盆逐渐见了底儿。返回自己家的时候,对门儿的姨姥姥迎出来咂着嘴,夸赞一句,“妞妞啊,你妈的手艺又见长了,这馅儿多香多厚实!”这时,我会假装嗔怒一句,“我也帮忙了呢!”姨姥姥不回答这稚气的话,却一直呵呵的笑个不停。
真的,饺子的缘结的太多了,记忆的网里挤着的就都是!
新年新婚新媳妇儿,总需带给婆家一碗掺杂着胡椒或者芥末之类奇怪的饺子,美其名曰“喜饺”。也的确是喜庆,咬开来,麻酥酥辣幽幽;再有就是在饺子里包铜钱,希望新的一年里的幸福和幸运,我往往都是吃的谨慎小心,可又往往总是吃不到,讨个欢喜罢了。
爱饺子的人不但爱她馅儿的鲜美,皮儿的薄软,汁儿的有味;也爱她冬至时的美好祈愿,爱她春节时的热闹沸腾,甚至觉得连个别煮烂了不能吃子也自有它不能吃的说道。
东汉末年的医者张仲景,忧心天下苍生,精心熬制诞生了中华传承百千年的饺子。王维在火树银花下万籁俱寂的屋舍里动情挥墨,“水饺高中落,灯下燃烛火”;民间俗语也不乏深情的念道“夜雨剪春韭,新炊问灶饺”……炊烟袅袅,几碟水饺,渗透古朴纯郁的文化;香烛阵阵,几度辛劳,参悟勤勉而纯朴的民族。我泱泱华夏,一汁一汤都是限量;我雄雄炎黄,一神一色,尽泛圣光;我铮铮铁骨,一皮一馅皆是任性;我浩瀚九州,一年一新,威武雄壮!
饺子,是年里最温存的一缕鲜香;爱国好,心头最艳丽的一抹朱砂!
味道和记忆捆的最紧,它让时光变得生动,用心做皮,用爱做馅,这些饺子沸腾着,藏在我心,立在万家灯火,站着,笑着,那么有骨气,又那么有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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