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粥记

1

三年多前胃痛得实在忍不下去，跑去医院查胃镜，结果说是慢性胃炎和十二指肠溃疡。由此开始特别注意饮食，油腻辛辣及冷食一概不吃，隔几个月偷偷舔一口雪糕都会热泪盈眶。

公司食堂的饭菜照顾着大部分外地人的口味，只是尤为辛辣油腻，一勺青椒炒肉半勺油，一点点白菜炒几根辣椒是常有的事。我吃不了，常常中午吃完，难受至第二天早上，吃一点点就撑，要捂热水袋才会慢慢缓过来。

晚饭在家吃，总是吃一点就不想吃了。一开始总被爸妈说，以为我是刻意节食减肥，后来又说我是小鸟胃，意思是吃得比小鸟还少。

直到后来去检查胃镜后，饭桌上我妈看我的眼神都格外怜悯，她总说，吃多少你自己衡量，不要强求。有时吃完一点就深叹一口气，觉得吃得很累，我妈就说：吃不下就算了。

2

公司的午餐实在消化不下，周边也没什么小饭馆，于是我开始了每天都带粥来上班的生活。

早晨六点半便能听到厨房开火，七点收拾完出房间我妈已经把早餐和午餐都准备好了。午饭放在保温饭盒里，由我带走。七点半坐车穿越大半个城市去另一个城市上班，饭盒抱在怀里，车摇摇晃晃，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无论多冷的天气，胃里始终很暖。

3

每天的粥基本都不重样，我妈每天早晨睁开眼睛就要为我的午饭费心思张罗。或是小米肉糜粥，或是鸡肉蘑菇，或是排骨海参，或是山药百合。起初我都会问今天做什么，后来我不问了，每天都是直到吃饭时打开饭盒才知道里面是什么，倒是有点享受这种类似开奖的感觉，温暖又惊喜。

4

去年年底我妈跟团去了趟台湾，那八天对我来说简直度日如年，六点多起床对我来说已是极限，再早了就完全休息不够。于是那些天的中午又开始了食堂或外卖的生活，而后即便是学着别人买了焖烧壶，却也总觉得不好吃。每天胃里填的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没着没落。

5

同样也是接近四年前，发烧十来天夜里挂急诊，查血之后医生说要住院，打了十来天点滴，每天都只能吃流食。我做梦都能梦见肉，同病房的病人家属每天吃起盒饭，飘来香味像是一把刀，在我肚子里搅动。后来渐渐能吃一点粥，但也要煮得很稀，可以有肉碎，但越碎越好。我妈每天去菜市场买了血鳗鱼，说是特别有营养。那些鱼细长细长的，一条大概巴掌那么长，摸起来滑滑的，她每天就在厨房忙活半天，炖了一锅鱼粥，再挑掉里面那些细细的鱼刺。然后装进保温盒，送到医院来。虽然吃得也有点厌烦，但饿起来什么都是人间美味。

人的胃连着心，也是矫情，它记得每一分流入的味道，久而久之便能分辨出喜好来。若是不按它的喜好和习惯吃饭，它就会反过来折腾你。那些各式各样的粥，化作一分分力量，充实着我的胃和身体，让我不论在什么时候，都倍感踏实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