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四川大雨，不敢前往，半推半就地滞留杭州九溪，一则继续写书，一则看风哥怎么当团长，旅行团长。这次带着他唯一的兵 —— 妈妈，偶尔加上爸爸 —— 一起玩转杭州。来杭州的人都知道，该去的地方太多，能花的时间太少，只能萝卜白菜，各取所爱。各人走的路线，反映出趣味、心胸和阅读量，从这个意义上讲，风哥是个正在成熟的文化旅行者。
头一天，他们娘俩入住九溪，既然近水楼台，先去逛了九溪烟树。在风哥看来，这里武陵源那样别有洞天，但是对穷游徒步客不够友好，甚至要“付一定代价” —— “武陵人付出的代价是那条被遗弃在洞口中的船，我们则是练习着如何在车满为患的九溪路上顺利地穿行……还得看着溪里玩耍的人们望流兴叹。”
夏季丰水，九溪瀑声如雷，浅滩平缓之处，照例有人在溪上对弈，阳光在茶树上哗哗作响，流水在脚背上滑滑而过。风哥后悔起来 —— 没有穿凉鞋，作为一个T恤三只扣子扣到顶的奇男子，叫他赤脚下水是不可想象的。
“上到半山腰时，汽车海洋瓦解于无形之中，小溪也越来越浅，只够洗个手，放放松。” 他说。把消夏做到”出神入化的“是那些趁时节来拍古装照的小姐姐们，她们“坐在清凉透骨的山泉水里一动不动几十分钟时间”，还有坐在山溪水上对弈的“老神仙”们，简直“专心到了极致以至于忘记了万物的运动。”
九溪到了溪上溪，大路分叉，右手绕山去杨梅岭村。左手越溪去龙井。风哥向右上了杨梅岭，看到满村中西合璧的小洋楼，感叹“村子因茶叶而兴，家家揽客户户卖茶，带来经济效益的同时也带来了同质化竞争“，而且左邻右舍的房屋“千篇一律”，有失山村灵性。
沿着满觉陇路再往山上走，会路过烟霞洞， 供奉的佛像，有五代时期的上品造像，“活灵活现，眉宇中露出一股英武之气”；相比之下，79年大修添置的佛像，“犹如儿童捏造的娃娃一样，玲珑，但是往往缺乏生气”。
九溪作为西湖风景区三大件之一，堪当其匹的只有西湖和灵隐。风哥在西湖逛了一天，爬到雷峰塔上舒目畅怀，然后把半天功夫花在西泠印社。游船过三潭印月的时候，他就跟旁边人讲西泠如何如何，金石如何如何。“那有什么好看的？” 这位乘客无辜地问。就是啊，搁在现在就是一间文印社，能有什么好看呢？风哥只好讷讷地走开。
他俩在“文印店”大逛特逛，懊悔没有留够时间，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刷孤山去看吴昌硕。
第三天上灵隐爸爸跟着去，风哥兴致大发，坐在高高的公交车上，过梵村、梅坞、天竺，不住口地赞美山坡上的茶树梯田，夸奖梅岭南路所经村庄、田野“干净得跟日本一样”，虽然他也不知道日本农村干净成啥样。 灵隐寺在山腰，隔壁有飞来峰、永福寺，山上还有韬光寺，它们都在武林山上。杭州历史上有五六个别名，包括钱塘、临安、武林，城市三面环山，广义上都叫武林山。狭义上，武林山专门指灵隐、永福、韬光这三座庙所在的山，这话是从百度上看来的，没深究，要是错了算度娘胡说八道。
大部分游客是冲着灵隐寺来的，但是山脚买票的时候有个坑，游客不要买错。山下最大的售票处有七八个买票窗口，排长队的几个窗口卖45块一张的大门票，可以看山上所有景点，包括飞来峰、永福寺、韬光寺，但是不包括灵隐寺！对，“不包括灵隐寺”的字样就写在票面上，我们怎么会稀里糊涂没看见呢？不知道为什么，山下售票处只开了三五个售票窗口，游客在太阳地里头大排长龙，后来知道售票员要查看每个人的身份证，一证一票，好多人家都是派一个代表来买票，其他人远远地阴凉里等着，于是招朋引伴，送证过来，队列中间喧嚷不已。你想想，汗流浃背挪到窗口，还郑而重之验明正身，自然痛快掏银子拿票走人，谁会仔细看票面呢？
其实灵隐寺的门票只要30元，但是拿着45元大门票的人在庙门口被拦的不在少数，闸机口的服务人员见惯了买错票的游客，管你嘟嘟囔囔。大多数人来都来了，到了灵隐不进去看看拜拜，你干嘛来啊，是不是？悻悻然转出去到灵隐寺的售票处重新买好票再进来，此时赫然看见检票口隔壁一转身就有两台自动售卖门票的机器，心想检票员为什么不提醒一下呢？难道刚才扭头出去补票的时候嘴角带着国骂三字经被他看见了？
这里着重提醒一下，灵隐寺售票处有两个，山下大售票处卖的45元大门票能进所有景点，除了灵隐寺。不知道那里卖不卖30元一张的、灵隐寺专用的小门票？我想是可以的，要不然游客在灵隐景区的大门怎么过闸呢？想到西湖景区20多年前就取消门票、敞开怀抱，九溪也没有门票一说，灵隐这波大小门票的操作，隐含永福、韬光寺门票的捆绑销售，叫人叹息。
虽然这些狭隘算计多半不关佛门的事，我们还是多少带着被强制捐功德的心进了门，比平日里见了菩萨自信多了。武林山上雷声隐隐，黑云如堕，梅雨刚刚过去，天气依然莫测，我们存着随时躲雨的心，庙里庙外细细地逛。灵隐寺声名在外，规模格局历经千年变迁，所余三进佛堂而已，主殿大佛是宋代一根香樟木雕凿而成，面目平和朴素，确实带着我们想象中的宋人内敛冲淡的味道。山门的金刚，回廊里的罗汉，也雕工细致，面目平和，尤其12个时辰的守护神，面相和蔼，动作喜感，给原本森严的庙堂平添了不少烟火气。庙里霉味大了些，梅雨缠绵，屋廊陈旧，这些都是个因素。
另一个因素是地势。灵隐寺背靠北高峰，这是杭州城西北制高点。在北高峰上看杭州城一览无余，往南看，层峦叠嶂，可谓山外青山；往东参差千万人家，乌泱泱数不清几千几万栋楼宇，把堂堂一面西湖挤得像个腰子似的。灵隐在西南坡的山坳里，由来濡湿，通风不便。倒是离北高峰顶不到一千步的地方，有个韬光寺，小巧玲珑，古朴庄重，本身建在悬崖上，对地势巧加利用，每一亭都在上一亭的顶上，每一进都在上一进的顶上，每一阁都在上一阁的顶上，飞檐一角，竹隐流潜，登高望远，警戒方便，引得那乾隆老儿几次下江南都过来蹭住。
出来韬光寺，通向北高峰的出口有个告示牌：游客爬好山最好花20元坐缆车下山，要想回到韬光寺这里，从原路下山，也行，再买一次45元的门票。这份生意经没毛病，只可惜缆车站4:30就打烊了。顺着缆车方向有条山路，遇到一个健步而行的小伙伴，被他带快了步频，十几分钟就下了山。去梅坞吃饭，挺大一个村子，家家卖茶，饭馆只在溪头大树下有两家，不推荐。
刷完杭州游这些规定动作，风哥的自选动作拉开了序幕。第一站是京杭大运河的南端 —— 拱宸桥。这座桥，便是古运河杭州终点的标志了。拱宸桥身3孔薄墩，条石错缝砌筑，长92米，是杭州最大的石拱桥。桥形巍峨高大，弧面柔和。凭桥远眺，天空河阔，不时有货船穿桥而过，一时神思缥缈，仿佛穿越时空，眼前千帆竞过。
据度娘记载：“宸”是指帝王住的地方，“拱”即拱手，两手相合表示敬意。那么问题来了：你们知道杭州有龙井、西湖、大运河甚至拱宸桥，但是有几个人知道“拱宸”的意思是“欢迎南巡”呢？
京杭大运河南北朝向，拱宸桥相当于东西通衢。桥东是大运河广场，好大，晚上热闹极了，有几十个人拿着大毛笔蘸水在地上写字，往往几个人排成一行，水点翻飞，巨笔如椽；有几百人跳广场舞，按照身段颜值还有跳舞的目的分成一个个小分队，各精各的彩，各练各的摊。我们粗粗看了一下，靠马路跳的，有美容院气质；在树林后头跳“向前进向前进”水桶腰橄榄绿的，是一群大妈中的战斗机；在广场核心，曲风现代身段婀娜的，我是很想过去欣赏的，可惜风妈不想看，风哥和他爹乖乖地撤了。
桥东还有一个水上巴士，就在“向前进”大妈们盘踞的小树林隔壁，从这里花上三五元就可以坐船直达武林门，这是非常诱人的一次体验，可惜这一站晚上六点多就收工了，风哥频频流连，引为憾事。
桥东最佳自然是京杭大运河博物馆，馆藏文物没有多少，但是回望千年历史，从运河修建的历史变迁、运河的漕运历程、运河修建所带来的经济、社会、文化、民俗风情演变，细节描摹，唯恐访客错过丝毫，是我们这些年去过的一些博物馆里最诚恳细致的一座，大赞，重推，建议预留两个小时。博物馆纯公益，不设门票，毗邻居民区，左邻们带着儿孙来这里蹭空调，熊孩子们奔突打闹，高声喧哗，也是有的。
拱宸桥西是历史文化街区，我们逛了非遗文化手工艺展区，有丝绸工艺、张小泉剪刀制作、油纸伞制作区等。店家用特殊的工艺，把真的梅花、竹叶、枫叶等等做在油纸伞的伞面里，吊在作坊的顶棚下，射灯照着，供游客欣赏。你望着它，好像雨巷那头又走来一位素色衣裙的女郎。桥西区除了生活馆，还有金石博物馆、刀剪博物馆、扇博物馆和伞博物馆。这里交通便利自然不如西湖风景区，可以作为杭州游到深度后审美疲劳下的备胎。这里游客不多，没有摩肩接踵体味熏人的苦恼，店家也知道市口不旺，珍惜缘分，诚恳经营，并不招摇宰客。
拱宸桥南边紧靠着登云桥，风哥来来回回走了两趟，他两脚生风，不是因为踩上了青云，而是为了对岸的江墅铁路遗址公园里陈列的蒸汽火车头。112年前，大清行将就木，浙江省修了第一条铁路，连接大运河和钱塘江。京杭运河的水缓缓流淌，河上船只穿梭往来，除了风哥这些铁粉，人们很少想到，这里曾经回荡着蒸汽火车的轰鸣声。火车头正对着上海世界外国语学校杭州分校，学校隔壁是“丝联166”创意产业园区，这里原来是杭州丝绸印染联合厂留下的旧厂房，杭州工业遗存转身文创产业的代表作，相当于北京的798，上海的M60吧。这不是风哥计划中的一站，算是搂草打兔子，正好路过了。
倒数第二天，风哥领着他妈妈出了杭州，去看了余姚宁波之间的河姆渡文化遗址，途中偶遇王阳明纪念馆，这一天够文化，够苦逼，可以称为文化苦逼之旅。
风哥的记录是这样滴：“虽然宁波站到河姆渡的车费让我们小出血了一番，但是随之而来的免费文化大餐让我们不虚此行。尤其是先民于5000～7000年前创造的干栏式建筑、木质水井、独特的渔耕文化、制陶文化等让我们叹为观止。离开博物馆后为了赶往余姚市区，我们登上了姚江上的一条天蓝色小渡船。随着渡船慢慢驶离江畔，我们开始在姚江的碧色江水上荡漾。江水滚滚东流，带走的是物质本身，留下的是永恒的氛围与留给后人的惊艳。”
风妈说：“今天的行程有点文化苦旅的意味。早晨6:30出门，晚上10:00回到宾馆。换了三个火车站，坐了三次出租车，还乘了一回渡船”。她说，河姆渡遗址说在余姚，距离上离宁波近些。所以他们一早从杭州东站坐高铁去宁波，打车花了上百元，终于到达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河姆渡文化遗址。来遗址参观的除了学生团体，散客较少。参观的地点包括博物馆和遗址挖掘现场。3个多小时的参观，“重温先民稚拙、古朴、灿烂的文明：日出而作、稻饭鱼羹、炼泥作陶、干栏式建筑......好一派祥和的远古大同时光。”
河姆渡在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除了文化，吃喝都欠奉。参观完遗址已经是下午2点，娘俩吃了点压缩饼干算是午餐。风哥出门，哪怕学校组织的春游，压缩饼干都是囊中标配。若干年前他从某宝买了一大堆压缩饼干，装在一个墨绿色的铁盒子里，体积有半个炸药包那么大，每次出门带一点，历来出门带几块，回家剩几块，想不到那天竟然成了救命口粮，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吃完超赞的压缩饼干，他们来到河姆渡口。蓝天白云之下，姚江水滚滚东流。“我们乘坐渡船到对岸，原本打算坐公交去余姚市，无奈烈日当头、山路空旷，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叫了滴滴，不料4分钟车就到了。” 看看，这里是浙江！是中国互联网+的老巢！于是向余姚火车站进发，看看时间还早，就与司机攀谈起来，询问余姚市区有无风景名胜可参观？“司机说有啊，市中心有一处王姓名人故居，经常有人去参观的”。
风妈大喜：莫不是王守仁、王阳明的故居？一查，果然。于是直奔位于阳明东路的王守仁故居。在一片电子产品商铺集聚的街区，我们找到了故居。若不是高大雄伟的刻有“新建伯”的门楼和阳明塑像，位于照壁后面的故居大院有点躲在深闺人不识的感觉。整个故居结构完整，错落有致，展示了王阳明生活时代场景以及王阳明文治武功、宗承心学的生平事迹、王学传播及其弟子生平事迹等。从故居出来，为了解决晚餐，我们一不小心来到了余姚的古城区，见到了浙东第一桥“通济桥”的雄姿和舜天楼的巍峨。
风哥描写了姚江上那条“天蓝色的小渡船”，带着他们在“碧色江水上荡漾”。那时候他们的心也是荡漾的，因为船上有三个生相凶恶的同渡，气势凌人，弱母孺子有些怕怕。“从姚江渡口上岸，穿过那可与切尔诺贝利媲美的烂尾度假区后，我们拐上大路，直奔余姚城区的王阳明纪念馆。” 看看，风哥行文大干尚可，细节缺如。“在纪念馆里，我们游览阳明先生的故居同时，也深深为先生生前一直提倡的‘致良知’理念折服。如果朱宸濠能够听从先生弟子的此条谏言，那么他就可以安度人生，百姓也可以安居乐业了。” 风哥用的这条典故是指正德十四年（1519年），宁王朱宸濠发动叛乱。王阳明空手平叛，诡计迭出，最终双方决战鄱阳湖，宁王一战成擒，叛乱35天后宣告平定。
王阳明身为全能大儒，一向“知行合一”著称。风哥赞赏的“致良知”，在王阳明看来，“譬之操舟得舵，平澜浅濑，无不如意，虽遇颠风逆浪，舵柄在手，可免没溺之患矣。” 他平定朱宸濠之变只用了一个多月，摆脱此后皇帝的怀疑弄臣的纠缠，用了一年多时间，感慨“某于此良知之说，从百死千难中得来”，可以说是鲜血凝成的智慧。朱宸濠造反之前，他的王妃娄氏已经察觉丈夫的勃勃野心，曾经多次规劝。娄氏的父亲娄谅，曾经教过王阳明。风哥大概把娄氏当成“先生弟子”了。伪帝就戮前，后悔不听太太的话，恳求王阳明安葬娄氏，王照办了。
武宗这个奇葩皇帝加重了朱宸濠叛变对江南人民的伤害。他皇帝不做，自封“奉天征讨威武大将军镇国公”，率万余官兵南下“亲征”。到达涿州，听说宁王被擒，气得直跺脚。幸臣们建议将朱宸濠放回鄱阳湖里，让武宗活捉一次。王阳明跟皇帝各种磨叽，突然一天想明白了，重新报捷，把所有功劳全归于圣明的“朱大将军”及其身边的一干幸臣。武宗洋洋得意，凯旋。大军滞留江南一年之久，以剿灭宁王余党为名，祸害百姓。老王忧心忡忡：“一战功成未足奇，亲征消息尚堪危。边烽西北方传警，民力东南已尽疲。”
“只是，历史没有如果。” 风哥在“被刷绿的空调25型高速列车”上写道。作为原教旨主义绿皮火车爱好者，他和他的兄弟们喜欢像22b/25b那些“能开窗、烧锅炉”的所谓真绿皮火车，把2014年开始重新刷绿的，包括车体蓝白相间的Z、T字头的列车，红白相间的K字头和普快空调列车，一概斥为假绿皮。以北京局为例，他们理想中的真绿皮，已经在2012年底全部退出客运了。历史确实没有如果。
在杭州的最后一天，我们造访了浙大之江校区，它的前身是民国13所教会大学里的之江大学，现在是浙大光华法学院。这片校区在钱塘江畔的月轮山上 —— 三吴都会，人文荟萃，便是一座小山取的名字也考究。天气晴朗，七八十年的古树随处掩映，整个校园沉浸在一片苍翠之中，校园建设在山腰上，上红房和后校门的落差似乎在两百米以上，把那之江路上的滚滚喧哗都隔离在它脚下。校园里的宿舍、主楼、医院、教堂、图书馆皆是当年来自美国的传教士家庭捐建，就连最近的翻新，也是法学院校友集资共建，使得“校园内民国年间建造的中西合璧式建筑交相辉映，校园不再是我们刻板印象中的校园，而更像一个公园了。”
离开之江校区，步行十几分钟，越过六和塔，我们去看钱塘江大桥纪念馆。纪念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系统性地讲述了钱塘江大桥的设计、通车、短暂中断和当今发展。钱塘江大桥通车38天后就被中国军民自毁，迟滞在淞沪会战后日军追击。风哥能想象亲手毁桥的茅公彼时悲壮、坚毅的心：“我尤其忘不了茅以升先生炸桥时对复建的决心和他孜孜以求、大胆创新的工匠精神。”
纪念馆和钱塘江大桥上片的公路桥在一个平面上，出门左拐50米就能信步走上大桥边上的人行道。此时大桥下片正好有一列南行列车迎面而来，钢流奔腾，大桥振动。
“我登上桥面，迎面望去，桥上车水马龙，热浪滚滚；桥下江碧水涌，奔流依旧、永不停歇。”
聚散有时，再见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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