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半年一次的期末考总是让人紧张的,毕竟在大学里平时认真看专业课的没几个人。而邱落也对这个时间点尤为敏感,是啊,这么快就要考试了,那离放假也不远了,这次应该找什么兼职呢?算了,只要包吃包住就行。
看了几个不是很满意,邱落又去掉了包吃这个条件,皱着眉继续浏览着招聘信息,不知何时有一道阴影投在了手机屏幕上,抬头一看:“落落啊,你怎么又在找兼职啊?放假嘛,要么就出去旅游到处浪,要么就宅在家里躺尸玩游戏顺便享受爸妈对自己爱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看到晓玲,邱落立刻返回了兼职页面,面色有点不自在,不过很快调整了,假装不在意的说:“大好的青春怎能浪费,我不过是利用放假的机会出去锻炼自己而已。”
“锻炼?那也没必要非要找包住的啊,我跟你说啊,现在有些老板可扣啦,员工宿舍条件很差的……”
邱落不想再继续听自己早就亲身体验过的内容,于是立刻回道:“你懂什么,包住更划算,再说了,也不是每个老板都很抠,你没上过班,这些我比你了解”
是啊,宿舍里除了邱落其他几个几乎没上过班,邱落很快忽悠了几句就借口去图书馆出了宿舍。
走在路上耳边回响着晓玲说的话,眉眼不自觉的下垂:旅游?哪有钱给我旅游?房贷不用还吗?躺尸打游戏?在客厅沙发上躺尸?然后客人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她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不存在的。回想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在家里睡过一个懒觉了,因为条件不允许,家里没有她的房间,她每次回家睡觉都是一半身体在沙发上,一半身体在椅子上,早上只要有一个人起床弄了点声响她就睡不着了,这时她就会立刻起床叠被子,拉开椅子,将椅子放到桌子底下摆好,这时椅子还是椅子,沙发还是沙发,自己简易的床不见了,邱落有一种错觉,仿佛昨晚没有睡过觉一样。起床太早,家务干完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看书吧,太吵,玩手机吧,爸妈又说不上进,邱落平生第一次在自己的家感受到了尴尬。
看着客厅靠近西边的部分,邱落有点感慨:如果那面墙没被凿开,如果自己的房间还在该有多好!白天,大家主要的活动场所都在客厅,今天恰逢哥哥嫂嫂不上班,一家人热热闹闹说说话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邱落因为上学一直有午休的习惯,吃过午饭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邱落以最快的速度洗完碗,刷完锅,出了厨房看到哥哥依然躺在沙发上刷视频,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邱落让他走,他却说跟老婆吵架了不想进房,邱落无奈,走到了沙发的另一边准备眯一会,可是哥哥的手机声音很大,让他带耳机又说耳机坏了,邱落气极把枕头扔到了哥哥身上,随即出了家门想出去透透气,身后还伴随着哥哥骂骂咧咧的声音,邱落好想离他远一点。
一下午都在外面瞎逛,虽然也没什么好逛的,但是总比在家要轻松一点。晚上回到家吃完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讨论着电视上的新闻倒也温馨。终于,他们都走了,可以有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空间了,黑夜里,邱落听着客厅时钟盘上指针滴答滴答不急不慢地走着,此时邱落好想它走慢一点,这样属于她一个人的时间就会多一点,想着想着它竟然真的慢了,邱落跟着它极慢的节奏数了起来:1……………2……………3……………不知数到了几,突然一声拉扯椅子的声音让邱落立刻睁开了眼睛,原来天亮了,原来是梦啊。
想到自己在家里是这样的状态邱落摇了摇头,还是继续找工作吧。
其实邱落以前很喜欢待在家里的,但是不知何时家里渐渐地没了她的位置,自从换了新房,整个家好像都换了……
小时候家里穷,条件有限,七岁以前邱落都是和哥哥睡在一张床上,床在客厅,当时去世的爷爷的相框也放在客厅的贡台上,她和哥哥都很害怕,所以晚上睡觉的里外位置每每都要争个“你死我活”。直到八岁那年家里盖了新房,邱落和哥哥开始分房睡,爷爷的相框依然放在贡台上,她和哥哥再也不必争抢睡觉位置。
哥哥的房间在南边,15㎡,邱落的房间在北边8㎡,刚开始哥哥会嘲笑她的房间小,父母会向他使眼色严厉呵斥他,这时邱落会向哥哥扮鬼脸,然后不屑一顾地说声“切~”。到了秋天家里的农作物一多就需要地方放,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哥哥的房间就会“遍地花生”,看到哥哥的房间都没地方下脚,邱落就会当着哥哥的面捂着肚子笑个够,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此时的邱落就会很开心爸妈把北边的小房间分给了自己。可是到了冬天邱落才发现自己开心的太早,因为冷,真的很冷,南方的冬天很冷,是那种蚀骨的湿冷,尤其是在北边不见阳光的卧室。不过邱落不在意,只要白天一出太阳,她就会靠在小椅子上翘个二郎腿闭上眼贪婪的享受这难得的来自冬天的暖意。
后来在她上高一的时候周围出现一股“买房潮”,爸爸也急了,整天催促哥哥出去逛楼盘,等房子买好了爸爸每天都在想着房子怎么设计,也许被他们传染了邱落也拿着房型图想着怎么设计才好看,这时爸妈开始逗她:“落落长大啦,以后嫁了人就会住别人家的房子了,咱家的房子可没你的份哦。”邱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己都这么大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她们在逗自己?于是反驳:“那可不行,我姓邱,我就是邱家人,那房子就要有我的份,你们可赖不掉!”后来邱落才知道爸妈并没有开玩笑,他们只是把心里话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了出来。
高三那年房子终于拿到钥匙了,如邱落所愿,她还是有房间的,只是房间比老家的还要小个几平米,哥哥的房间更大了,不过看在他谈了女朋友就快娶媳妇的份上邱落就大方地不跟他计较了。后来房子要装修,他们又开始琢磨装修风格,大到地板的图案,小到窗帘的颜色,从几面什么都没有的墙到温馨舒适的家这中间的装修过程邱落想想就觉得期待,邱落提出和他们一起出去采买东西,但是被爸妈拒绝了,说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准备高考,这些事就不必她分心了,邱落有点失望,不过爸妈说的的确很对,后来他们打电话叫来了她的未来嫂子,嫂子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也没有见外,装修的大小事宜她都参与其中,爸妈很满意,觉得这个媳妇找对了。后来邱落房间的窗帘颜色成了紫色,据嫂子说紫色代表着高贵,她很喜欢,爸妈在一旁附和地点头,一个劲的夸这个颜色好看,邱落想了想,紫色和粉色差不了多少,她说得对,自己这么平凡的人高贵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在邱落刚上大学的那一年九月,哥哥和嫂嫂终于决定结婚了,但是嫂嫂突然对邱家的房子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一直在说太小了,他们家的亲戚到邱家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说想换个大房子,这个要求提的让爸妈一下没了主意,这套房子从买房到装修已经花了不少钱了,他们再没有积蓄换房子了,但是儿子娶媳妇可是大事,万一儿媳妇反悔不嫁了可怎么办啊。他们好说歹说最后嫂子才降低了要求,要她进门也可以,除非把邱落的房子打通,这样客厅就显得大一些,客人来家里做客也有面子。爸妈愣了,那邱落岂不是没有房间了?这件事情没过多久就被邱落的婶婶知道了,婶婶是个精明的人,在爸妈那个年代婶婶可是上过高中的“高材生”,算账算的比谁都快,脑子也精。婶婶说这件事很简单,她可以帮爸妈简单地算个账。婶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待嫁的女儿待泼的水,邱落这碗水迟早是要泼出去的,邱落现在在家里的时间是要用减法的,一年比一年少,而儿媳妇可不一样,她是加法,甚至是乘法,以后会在邱家过一辈子,还会为邱家添子添孙的。邱爸邱妈虽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又实在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此时邱落正在开心的挑选要进的大学社团,包里的手机很快振动了,但是频率似乎比以前快,接完电话,邱落觉得以前期待的象牙塔生活也不过如此,喜欢的几个社团的宣传单也不知何时被落在了地上。邱落耳边回响着刚才的电话,征求她的意见?她的意见重要吗?从来都不重要。与其最后大家愤怒的指责她不懂事,不懂得为这个家付出,她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让出房间。邱落想到这里笑了:哥哥,你看吧,我多大方,虽说你是兄长,但是从来都是我让你,我才不屑跟你争。邱落好想像七岁那年捂着肚子在哥哥面前嚣张地笑,可是她突然发现她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元旦回家,家里一片喜庆,宾客盈门,客厅果然宽敞了许多,能坐的客人也确实变多了,邱落坐在客人中间跟他们谈笑,有一瞬间邱落觉得自己也是客人。
后来邱落每到寒暑假前几天就开始找工作,包住的优先。不知何时,邱落好像真的如婶婶算的账那般在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似乎不仅用了减法,还用了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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