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读到苏轼的这首诗,有人说苏轼完全是因为馋了才写的,读后深有同感。
第一句桃花让人想起桃子,第二句出现鸭子,第三句更明显了,蒌蒿和芦芽,此等鲜美好素材怎能不来点。第四句干脆毫不掩饰:河豚,那可是人间美味呀。如果放在桌子上,水果、荤菜、素菜、人间至美舌尖货,全齐了。春江晚景有景有吃,春天就是要吃吃吃。
再看看正统的解释,简直要把人急坏,明明是鲜美生动的美食,非要绕开绕到高深的修饰和文化背景上去。这多没生活情趣,板正的解释形同嚼木。个人以为,诗歌本身带给人的应该是美感和个中玩味。
原诗:
惠崇春江晚景二首 其一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以下为官方正统解释:
第一首诗题“鸭戏图”,再现了原画中的江南仲春景色,又融入诗人合理的想象,与原画相得益彰。诗的首句“竹外桃花三两枝”,隔着疏落的翠竹望去,几枝桃花摇曳身姿。桃竹相衬,红绿掩映,春意格外惹人喜爱。这虽然只是简单一句,却透出很多信息。首先,它显示出竹林的稀疏,要是细密,就无法见到桃花了。其次,它表明季节,点出了一个“早”字。春寒刚过,还不是桃花怒放之时,但春天的无限生机和潜力,已经透露出来。
诗的第二句“春江水暖鸭先知”,视觉由远及近,即从江岸到江面。江上春水荡漾,好动的鸭子在江水中嬉戏游玩。“鸭先知”侧面说明春江水还略带寒意,因而别的动物都还没有敏感到春天的来临,这就与首句中的桃花“三两枝”相呼应,表明早春时节。这句诗化用了唐人诗句:孟郊“何物最先知?虚虚草争出”(《春雨后》),杜牧(一作许浑)“蒲根水暖雁初下,梅径香寒蜂未知”(《初春舟次》)。苏轼学古而不泥,前人诗句的造意,加上自己观察的积累,熔炼成这一佳句。“鸭知水暖”这种诉之于感觉和想象的事物,画面是难以传达的,诗人却通过设身处地的体会,在诗中表达出来。缘情体物又移情于物,江中自由嬉戏的鸭子最先感受到春水温度的回升,用触觉印象“暖”补充画中春水潋滟的视觉印象。鸭之所以能“先知春江水暖”是因为它们长年生活在水中,只要江水不结冰,它总要跳下去凫水嬉戏。因此,首先知道春江水温变化的自然就是这些与水有着密切关系的鸭子。这就说明:凡事都要亲历其境,才会有真实的感受。这句诗不仅反映了诗人对自然的入微观察,还凝聚了诗人对生活的哲理思索。鸭下水而知春江暖,可与“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相媲美,具有见微知著、举一反三的道理。
诗的三四两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这两句诗仍然紧扣“早春”来进行描写,那满地蒌蒿、短短的芦芽,黄绿相间、艳丽迷人,呈现出一派春意盎然、欣欣向荣的景象。“河豚欲上”借河豚只在春江水暖时才往上游的特征,进一步突出一个“春”字,本是画面所无,也是画笔难到的,可是诗人却成功地“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给整个画面注入了春天的气息和生命的活力。苏轼的学生张耒在《明道杂志》中也记载长江一带土人食河豚,“但用蒌蒿、荻笋即芦芽、菘菜三物”烹煮,认为这三样与河豚最适宜搭配。由此可见,苏轼的联想是有根有据的,也是自然而然的。诗意之妙,也有赖于此。画面虽未描写河豚的动向,但诗人却从蒌蒿丛生、芦苇吐芽推测而知“河豚欲上”,从而画出海豚在春江水发时沿江上行的形象,用想象得出的虚境补充了实境。苏轼就是通过这样的笔墨,把无声的、静止的画面,转化为有声的、活动的诗境。在苏轼眼里,这幅画已经不再是画框之内平面的、静止的纸上图景,而是以内在的深邃体会和精微的细腻观察给人以生态感。前者如画,后者逼真,两者混同,不知何者为画境,何者为真景。诗人的艺术联想拓宽了绘画所表现的视觉之外的天地,使诗情、画意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这些解释像极了我之前学写文章的口吻,一本正经引经据典,试图圆了自己的说法,最后得以交差。这是一种学究式文解,一定要朝着高大高尚的思想上引导。事实上我们不能复原苏轼当时写作的真实心境,他那种太守之乐在于山水间也的心境,在看到眼前的景色时,或许真的只是很简单的想着舌尖上的快乐。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把简单的事弄得这么复杂呢?
夜晚入睡前读汪曾祺老师的《人间至味》总会饥肠辘辘。汪说他并不会做菜,实则是谦虚,他其实是说不会像饭店里的厨师那样做菜。在他的笔下,那些食物变着法从各个角落里出来,安安静静地被讲述出来,颜色活生生,味道活生生。在夜晚的灯光下,让人食指大动。于是,赶紧合上书,换一本。但看不了多久,又忍不住再去打开这本书。文字普普通通,但看着怪舒服的,还想再看,这时,肚子又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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