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老家,人离世之后会有开路、做夜、上山三个步骤之后,人便入土为安。做夜的那晚便是追悼会。
今天晚上是三姨父的追悼会,我在一周多之前的一周内见了他3次,离我上一阶段见他隔了差不多4年,还是2014年过年的时候见过他。
大概不到一个月前,他被查出肝癌晚期,他自己并不知道。然后他的儿子带他辗转到广州治疗,虽然县医院和市医院都说没有机会了。
他们到广州的第二天,我和家人去看他了。碰巧他和哥哥出去散步了,然后是在电梯口碰面的。他的精神很好,步子依旧有力量。进到病房,他是住在阳台的床位上的,因为床位紧张。哥哥说要给他换床位只要有床位了,病房里面有个电视,这样不会很无聊。
那天他给我们讲了他来从11月身体感觉不好之后进各家医院检查吃药治疗的过程,最开始是觉得胃上出了问题,然后吃药没有用,才去其他医院检查。
他还和我妈妈爸爸聊天,说到现况,讲到工作,以及有关手术方面的事情。他吃饭能吃一些但是不多,医院盒饭大概二分之一不到。待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我们就离开了。
第二次见他是他动手术之后的第二天,他已经搬进能看电视的病房了。他变得很瘦,而且脸有些发黄。我们给他送了饭,只吃了一次性碗半碗饭,半碗汤,一点菜。
吃完饭,爸爸和哥哥去抽烟了,我就和他待在那里看电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问了一句“三姨父,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说:“就是动手术这条腿是木的,走路还是能走,我昨天还去自己洗澡了的。”“哦,那很好嘛,手术会打麻药,过一些时间就会恢复的。”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我在在看电视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
“星星,你的手机是苹果吧?”
我回过头,“不啊,小米,苹果太贵了,我只是上点网,看点电视,买个1000多的就好了。”
“你哥哥那个手机是苹果吧,他还跟我说是华为。”他笑着。
“哥哥用苹果是因为需求比较高嘛,平时电话多,手机要不卡,手机卡很费事的。”
“也是,你看我现在这个手机就不卡,买的时候两千多,去年过年的时候买的,还是去店里面然后查了网上的价格,按网上价格买到的,一分都不少,但是也是比我之前的手机好用多了。之前的手机老是说内存不足。”
“你手机是什么牌子的哦?”
“你看嘛,你三姨也是买的这个牌子的手机,3000多那个,也是用了一年多了,也是说用起来好多了。”
“使用起来觉得好,就值嘛,如果手机老是卡,用起来也急人。”
然后又沉默了。这应该是和他记忆中最长的一次对话。
隔了一天, 第三次见他。又瘦了,脸更黄了,肚子胀起来了,只吃了一点饭菜,两口汤。他和我爸聊天说,肚子胀起来有点难受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一天到晚都在输液。昨天都没洗澡,觉得没力气。
饭后哥哥和爸爸吃完饭出去了,我问他:“三姨父,要喝水吗?”他说:“喝一点也可以。”就递了水杯,再放回水杯。“三姨父,是不是走一下路,肚子消化一下,去一下厕所,身体太多水了。”他回答,“打着吊瓶没法出去。”想着也是。然后又沉默了。然后护士来放一些药,看一下情况。一直都很安静。
之后爸爸和哥哥回来了,爸爸和他聊天时聊到现在厂里货源不是很足,刚好够做。然后工资也下滑很多。然后哥哥说以前他有一段时间没接到多少事做的时候,他妈妈就让他到我们厂里来做一下。三姨父说他当时就表明态度“不去,没事做就休息几天,也不要进厂。进厂是一下子就看到头的,我吃的这个苦已经二十多年了,不要让后人也走这条路,有其他创造就去做。”我当时听了,觉得他真的很爱哥哥。
后来他出院也没时间去看他,他又回老家了,一直觉得以后有时间的。医院的说,一个月后再回来做一个手术,我就觉得会回来的。
离他回老家也就大约一个星期,然后突然收到他离世的消息。
他是一个花钱谨慎,话又超少的对身边人都很好的人。小时候去他家玩,他看着小孩玩总是笑着。
他们家在镇上开超市,哥哥大概比我大8岁。最初的记忆是,他家门旁边的瓷砖上全是泡泡糖的刮刮纸,那时候很羡慕哥哥可以吃这么多糖,而且永远都吃不完。
三姨父很少在家,每年过年那段时间才会在家。哥哥说起没有早点发现他的病,觉得应该好好关心他的。不应该让他去体检,他不去就作罢。不应该任由他敷衍自己,舍不得花钱。
现在哥哥已经工作好几年了,钱也挣得不少。可是每年也只能过年那两天才能见到,可能比以前小孩时候见得还少,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工作,哥哥几乎每年开工都要早几天。
记忆中,从来没有意识的注意过他,只是知道三姨经常和他吵,但每次都是他让着三姨,只要在家什么活都是他干,洗衣做饭摆货擦货架。妹妹还没上幼儿园的时候,说他是苦瓜脸,才发现有时候他真的眉头紧锁,心里装了很多发愁的事。看到他的遗照也是眉头紧锁,心里不是滋味,一辈子吃尽苦受尽累了。
愿天堂没有病痛,他所牵挂的所有都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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