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宝玉心里有件私事,在上一天就吩咐焙茗第二天早上准备好马在后门口等着,不别人跟着。焙茗也摸不着头脑,只得依他的话做了。今儿一早,宝玉从上到下都穿了纯白的衣服,从角门出来,一句话也不说就跨上了马,一弯腰,顺着街就走了。焙茗只得跨马加鞭赶上,说:“这是出北门的大道。出去了清清的。”宝玉点头说:“正要冷清清的地方好。”说着,索性加了几鞭子,出了城门。一口气跑了七八里路,人烟渐渐稀少了,宝玉这才勒住马,回头问焙茗:“这里有卖香的么?”焙茗说:“香倒是有,不知道是哪一种?”宝玉想了想,说:“别的香不好,必须要檀、芸、降三样。”焙茗笑着说:“这三样可难找到。”宝玉听了十分为难。焙茗见他为难,就问他:“要香干什么用?我见二爷时常带的小荷包里有散香,为什么不找一找。”一句话提醒了宝玉,就回手从衣襟上拉出来一个荷包,摸了摸,竟然真有香,心中欢喜,说:“只是显得不太恭敬。”再一想,是自己亲身带的,倒比买的又好些。于是又问有没有炉炭。焙茗说:“荒郊野外的哪里有?”又过了半天,焙茗笑着说:“我有主意了,我想二爷不止用这个呢,只怕还要用别的。我们往前再走二里地,就是水仙庵了。”宝玉听了忙问:“水仙庵就在这里?更好了,我们就去。”说着,就加鞭前赶。来到门前,庵里的老姑子见宝玉来了,就像是天上掉下来个活龙一般,忙上来问好。宝玉进去后,也不拜神像,只管赏鉴。虽然是泥塑的,却姿态逼真,活灵活现。宝玉不觉地滴下泪来。宝玉向老姑子借了香炉,命焙茗捧着,一齐来到井台上,将香炉放下。宝玉掏出香焚上,含泪施了礼。焙茗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口里祝道:“我焙茗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儿这个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这受祭的阴魂虽然不知道姓名,想来自然是人间有一个,天上没一双,极聪明又极俊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的心事不能说出口,让我代他祝:如果芳魂感知了,虽然是阴阳间隔,既然是知己,就时常来看望二爷。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块做伴,不能又托生成男人了。”说完,又磕了几个头,才爬了起来。宝玉没听他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踢他说:“不要胡说,看别人听见了笑话。”焙茗起来,收起香炉,和宝玉来到禅堂。那个姑子收拾了一桌素菜,宝玉胡乱地吃了一些,焙茗也吃了。二人上马从旧路返回。
众人都在看戏,演的是《荆钗记》,宝玉和姐妹们在一块儿坐着。林黛玉看到“男祭”这一出时,对宝钗说:“这王十朋也太笨了,不管在哪里祭一祭就行了,非要跑到江边来干什么!俗语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总归是一个源头,不管哪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了,也就尽情了。”宝钗没回答她。宝玉听了又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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