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妇女被拐卖的社会事件离自己很远,大都是从社会新闻上接触到的。印象里,好像这些恶性事件大都发生在西北的山区,都是那种不通汽车、没有公路的穷乡僻壤。记得头几年曾看过社会上的一个热点新闻,1994年被拐卖至太行深处的河北曲阳县灵山镇下岸村的郜艳敏,之后在村里当上代课教师,2006年成为“感动河北”十大年度人物,她的事迹被改编成2009年上映的电影《嫁给大山的女人》。好像电影出来之后,引起过很强烈的讨论,她被拐卖的地方,截止到电影上映的时候仍然是曲阳县惟一不通公路的村子。
所谓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对那种地方的印象大都如此。而纪录片在纪录这些偏远山区的时候,又往往打着淳朴、朴实的镜头去切入他们的生活。《极花》则以作家特有的思考和观察,以种种象征呈现出了一个矛盾的、混杂着善与恶在一起的真实社会。
城市——城市是胡蝶追求的梦想,高跟鞋则是城市的具象化,胡蝶从农村被迫离开,进入到城市里,又无法融入到城市中,她在城市里的生活主要是待在租来的房子里帮妈妈做家务,第一次想要外出打工赚钱,就被拐卖到了更偏远的乡村。第二次的回归是虚拟的回归,但作者以虚的手法描写的确是真实的事件,这种真人真事最让人无力,她终于被警察解救成功,与母亲弟弟重逢,回到了城市,却被城市更进一步地嫌弃,最后,只能再次回归到农村。自始至终,城市只是她收在高跟鞋里的一个梦。而这个梦里有着房东大爷和房东儿子的帮手,也有着警察对犯罪案件的纠察,但同时也有着对人的极度不友好的排斥、嫌弃的一面。
乡村——乡村是胡蝶生活的主战场,无论是年少时的家乡,还是被拐卖后到的山村,本质上都是在城市化进程的过程中,被异化了的乡村,乡村的另一个代名词就是“落后”。这里没有通车,进城只有黑亮的手扶拖拉机,甚至没有通电,夜里电灯都是用蜡烛。吃的只有土豆,各种烧法。这里的女性大都离开了乡村,去城市打工,而男人们则被束缚在了乡村里,他们的观念还停留在传宗接代上,他们接受着老老爷这样的前辈的自然崇拜,融合了麻子婶的鬼神信仰,有着传统伦理道德,缺少现代法律意识,一辈一辈代代相传。但与“落后”相对的,却也有商品经济带来的影响,也有其“先进”的一面,开温泉山庄、种血葱、采极花,他们也为了赚钱而想尽的各种方法与手段,但赚了钱之后呢,花钱去买媳妇,生儿子,再进入到下一个循环。
这个循环看似是一个死循环,随着城市的进程,而被异化的乡村,如果没有接轨上城市的步伐,自然而然就被社会淘汰,但被淘汰的村子里,生活的又是活生生的一个一个个体,作为人,有着人类最基本的需求。在这个光棍村里,到处都是赤裸裸的性象征,血葱是壮阳的,窑洞的窗门是男性性器官,连山坡的野驴都是雄性的,会结队掳走村子里的小母驴。
在这样的一个极具象征意味的乡村里,每个人却又都是立体的,黑亮和黑亮爹在胡蝶的眼中可以说是很淳朴了,除却胡蝶的拐卖,黑亮也有打算去帮其他人去拐卖,黑亮爹也有在酱油里添水的行为。在胡蝶的眼里“这村里,人人都是是非精,都是关不严的门窗,都是人后在说人,人前被人说,整日里就没少几场吵架。”而这些勾当与这些村民淳朴的一面夹杂在一起,构成了乡土中国的民众的基本特征。
梦幻的意象——在这本书中,作者用了很多似真似幻的意象,比如黑洞、比如梦境、比如灵魂出窍,还有星空、极花这些物品,也都带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这让本书的叙事不那么压抑,但也让胡蝶的抵抗变得很模糊,我看到评论里很多人在质疑胡蝶的转变。我倒是觉得真实,这就是一个复杂难言的、矛盾状态的乡土社会。
最后回归到拐卖这个社会现象本身,如果不是贾平凹在自序中给出的数据,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2020年的社会,还有这么多的被拐妇女,还有这么落后的偏远山村。以前觉得离自己很远,现在觉得也并不远。女权也好,男权也罢,社会遗留的问题可以理解,但丧失人身自由被任意买卖,这就是触犯了法律的底限,也是我们绝对无法容忍的,希望总有一天,这个问题可以彻底被尘封在历史里,永不再提。
——廖木空青
202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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