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跟爸说,你不打工了还是回乡下吧,不要回大城市万州。
虽然那里晚上没有霓虹闪烁,也没有车水马龙。甚至已没有羊群、肥猪和曾经的两层漂亮小楼。
但是那里还有土地和户口,有从老家移民过去的乡邻,有看着长大的孩童和熟悉的乡音。
别人种着的稻田可以收回,房子的问题也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
你相信我妈那双魔幻的手,一定很快就会把野菜变成鸭摆猪肥,让肥沃稻田垂满希望的穗头。
爸说,这几天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人们关在那高楼,只能偶尔伸出头看看灰暗的天空。
看不见的瘟疫,像握着匕首的刽子手。
所有人都像要偷吃庄稼的羊一样,戴上布罩的嘴笼。
连下不下楼都无法自己决定,需门卫大笔一挥,说已满三天,允许去菜市场遛一遛。
你看在我农村的田间地头,几股风一吹,哪还有什么可恨可恶的病毒?
我连连点头说,你说的对头,对头!这么荒唐的生活,活着几十年来,还是头回。那年的非典,我们只隔着屏幕但没隔着嘴,所以感受不深。
你看大火从去年烧到今年。还有几千亿只蝗虫,从这个洲飞到那个洲。据说南极的冰川融化了,海平面继续上涨。珠穆朗玛峰顶都绿了。我在这城市的角落,操心世界大事,焦虑得都白了头。
爸说,哪是有人管不住嘴,明明是天地之间早已失却了环环相扣,有一扣掉了链子,敲响了人类的丧钟。你看去年数九寒冬,老天爷电闪雷鸣地怒吼。纵然今年春天到了,蒲公英都要开花了,人们仍然只敢露出可怜的眼。最近各地稀奇古怪的极端天气,找不出解释的理由。
爸说,人世荒唐。我一辈子也荒唐。以前拼了命往城里去,现在又想回农村。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们周围一年到头都死寂的村子,突然回来了很多人。说是再呆在城里,人都要抑郁。你呢?
我哈哈笑,爸啊,你这女儿,没得时间抑郁。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哪个时候不是在为家国分忧?
爸说,那就好!忙就对了。但戴好嘴笼。
我说,好嘛,那么可爱的口罩,硬是被你说成放羊放牛的嘴笼。晕!一辈子说不出漂亮的话,什么都要与农村挂个勾。
爸说,那就这么定了。我和你妈生养死葬还是回我的农村。
我问妈,再一次从城里搬到农村,心里是什么感受,妈说,高兴!
我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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