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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哪去了

诗人哪去了

作者: 小小乖乖宝宝皮皮欢欢 | 来源:发表于2017-10-18 00:38 被阅读0次

    乡村是一块飞地。

    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开始了对乡土的热忱。在城市地侵略行径下,追忆和歌颂被迫切需要。“乡村抒情”由此应运而生,需求决定市场这是简单的常识。砖瓦、祠堂、土坯墙、稻草人或者一截老屋的旧梁都将引起剧烈思考,诱发别具一格的汉字排序产生。

    镰刀早就成了落后的工具。秋日里,新闻联播得以展现联合收割机的飒爽英姿,金黄色的麦田漫无边际的连接秋天,风指挥浪,整齐划一,因缺乏思想它们只好扎根泥土等待一台巨大机器进行咀嚼作业——穗、杆、麸皮将在齿轮的筛选下划分阶级,再不用劳心费力地收割与打谷。是工业解放了农业,镰刀也似乎快丧失了它的地位。

    不过那完全是多余的担忧,在摄像机的盲区,总还有镰刀的用武之地。丘陵和山脉是工业的禁区,自然将机械隔绝于外。沿山的梯形田地种植着不经文学加工的乡土,总有头裹脏毛巾的老妪半蹲半坐在田垄忙碌,如同一棵脱水的苞菜。可我还从未见过一位诗人或一个年轻人躬身种植,他们去哪了?

    这是一个消费抒情的时代,人们占据着工业文明所带来的种种享受追忆乡土的气息。在手机、快餐、综艺节目的包围下写出纯正的乡土文学,土腔土调,好像举手投足的描写中都透露出某个模糊时代的烙印。这时代离我们尚不遥远,如今挣扎在乡土的也还大有人在。年轻人腿脚灵便如迁徙的候鸟,涌向都市,在那里他们打拼,付出辛劳收获报酬,奋斗终身的最好结果莫过于扎根城市;于孩童和老人而言,不是所有山水都光鲜清秀,乡土往往成为沉重的枷锁,破砖烂瓦、几条陋巷和喜怒无常的收成,草草几笔勾勒出村庄的肖像。城里人所怀念的并非那里,而是自然淳朴的风情,原生态的风景和无添加的食物——小资情调下的采菊东篱才是人心所向,可这种向往也不过是一种消遣的情怀,而非真心实意的寻求寡淡。恰恰相反,他们的味蕾早就被盐和辣椒所驯服。

    正因如此,每每假日出城的高速都塞满轿车,驶向山区的铁路更是一票难求,便捷交通帮助人们以每小时二三百公里的速度奔向目的地,让手持钞票的城市人得以借小长假的契机体味垂涎已久的乡土,几天之后再带着疲惫、失落和干瘪的钱包回归蜗居的城市,感叹一句家的温暖。

    工业文明正以机械的形式展现着卓绝力量,满载一列列汉字停靠乡村,让城里人的返璞情怀在三两天内宣泄一空。提供方便还只是雕虫小技,对意志的无限放大则是更为精湛的魔法。

    行走于人行道,突兀尖锐的鸣笛自身后偷袭,大惊失色之余本能地联想脑后——一个壮实的大汉满脸横肉,跨下的哈雷泛着冷光呜咽,排气孔颤抖着喷吐烟圈诉说不容挑衅的强硬姿态。紧忙跳到马路沿上,生怕冲撞了哪位骑士。三五秒后,一个花白了头发的干瘪老头气定神闲骑一辆破电动车慢悠悠打身边经过,又对前面的行人以相同的手法实施恫吓,这才意识到上当受骗。

    苍老瘦弱的人同样可以发出巨大的咆哮用以得当或不甚得当地表达情绪,如此伟大的进步是工业文明对弱势群体的恩惠。扩音器和互联网让音量的大小不再与体型和力量挂钩,甚至不再与对错接轨。“暴民”时常聚集网上,一同构成不负责任的舆论引发谣言传递,但也并非完全的错误。夸张地曝光倒逼官府信息透明和公正执法,及时发布、澄清或改正。多么难得可贵的成果,我们应该心怀感激。发达的媒介着重凸显事实而淡化情感,也让大众更接近了真相。

    人类曾依靠勇气和力量来选举首领,依靠乳房和臀部的丰满程度来判别美丑,但工业文明让一切标准都显得过时。只需手臂孩童也能借助机械挪动数吨重的巨物,解剖学、外科医学的发展让丰乳肥臀不再依赖基因和命运,而更有甚者如那小小的遥控器都为迎合人们的舒适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排挤工业文明?

    宗室和血缘正不可避免的衰落,统治阶级试图从废墟中构筑起新道德,却无法阻挡单元房和互联网对人际关系的无情分割。科学进步物质丰盈,万能的货币得以满足近乎一切需求。人口迁徙更是轻而易举,人们不再聚居于某个特定地域彼此扶持抵御匪祸、饥荒或战乱。老乡的定义从此变得宽泛而寡淡。生养从天经地义的伦理纲常转为权利义务并白纸黑字地录入法律。这一切都让我们正在接近开化和理性,也让农村的意象渐渐疏远了我们的生活。

    风朗月清再不能进入诗人的思绪,更勿要说引入什么典故。新兴事物层出不穷,空间站、电磁炮、ofo,我们正处在昨是今非的动荡。接纳新生事物早就令人疲倦,更新之快足以让现在成为过去。信息爆炸虽然无人伤亡但却让虚无泛滥。时事新闻也撇开刻板的严肃,以耸人听闻的标题迎合大众口味,只为追求点击。娱乐八卦携手快餐一齐成为消费时代的杰出代表,谁也无法用对错衡量思考的沦陷,或者虚无本身正是大多数人的真实意愿。城市的声光化电总在每个夜晚发作,霓虹招牌令星月羞愧地遮住脸颊。近视普及的现状下没人再会去注意数千光年外难以分辨的光斑,触手可及的屏幕和货架才是目光不变的焦点。

    耕地或许才是工业文明同农业文明互帮互助的典范,堪比抗美援朝时的中苏友谊。化肥取代粪土,为疲惫的大地带来新的生机。氮磷钾的复合肥随灌溉用水侵入大地,激励作物亢奋成长。从前的生姜肤色暗淡,蔫了吧唧,生一把络腮胡子。近年来则大为不同,他们颗颗都丰盈饱满,面泛油光,好像武装上隔离、粉底、假睫毛的俏丽佳人,直看得人浴火焚身,但这年头也说不准是男是女,好比流水和流水线就分属对立的阵营。

    工业正在浸入我们的生活,也可能我们的生活本就滋长在营养液里。从灶台到芯片,工业符号融化在每一样目力能及的事物。小到牙签水缸,大到东方明珠无不是标准化的工业产物,整齐、规范、做工精细、安全可靠。先进的管理经验备受推崇,人工智能广泛运用于制造业并立竿见影地提高效率、节约成本。于是人们开始陷入对工业的迷信,并为不可预见的人生设立各项指标用以量产人才,甚至于将制造和培育后代纳入宏观调控的调整范围。

    马克辛、 芥子气则显得更为平庸,以腐蚀肉体为目的早已成为荒蛮的代名词。正是这些白银时代的杰出产物,直至今日还在叙利亚制造悲剧。前者用弹链终结排枪方阵,而后者则凭借风能在僵持不下的堑壕予敌人以致命的恐惧。工业改变了恒古不变的交战方式,并仍在大踏步的飞跃。两军对垒从大刀长矛粗鲁而笨拙的互抡,变成了涵盖多维空间的信息战、心理战和特种作战。沙漠风暴、海湾战争,每一次军事技术的应用都为民用技术发展提供可能。唯有迸进的优雅弹头依然如故,一见钟情般迅捷而致命。相比之下,农业却只能固执带来灾难性的起义,以宽宏的概念镇压思想启蒙,毁灭再重建,循环在朝代更迭的圈套。

    全球化打碎了历史惯性,也让旧模式终于找到了寿终正寝的时机。它值得人们争抢追忆,时间会手起刀落不留情面地斩断过去同未来的联系。农村和乡土也会随着诗人落户城市盘旋在不断扩张的钢铁丛林。楼前的水泥空地被扒开,辟出一小片菜地,倭瓜柍正迎着夕阳攀上防盗窗,如同一个迟暮的英雄。

    请拭目以待,日落后的都市将上演更为璀璨的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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