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从这点来看“做事先做人”的说法有点像悖论。
本性就是本性，装出来的迟早要露馅。率直或许不一定被人待见，但却更持久。只是，没有人愿意一开始就暴露自己可能的短板，无论是在对手面前还是在在意的人面前。因此所有人都会刻意或回避或掩盖或美化些什么，作出一番做人，一个好人的姿态。这才是做事先做人的本质，而不一定就是人的本质。
率直的人是装出来城府的，不只是装不出，而是根本想不到。
孙科长上午在我办公室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请我下班去他住所找他。如果换着是一个城府比较深的人，一定会婉拒。不一定排斥见面，而是不会同意去他的住所。为什么不能在一个更中性，对双方来说更均等的地方见面，非得去他的住所。他的住所就是他的地盘，他的主场，因此占有很多的主动。我们分别代表了各自企业，是甲乙两方，见面的目的看似为了加强了解，尝试建立私人联系，其实心照不宣，我们都是为了工作上的事，为了更好推动各自的工作。孙科长要的是更多的订单，更及时的资金回笼，我要的是更多的货，以及更长的账期。如果某一方一开始就占了主动，另一方的诉求就可能会缩水。
资历浅薄，刚进入角色的我哪想得到这么多，心里只是建立私交的愿望，一点也没被调动了的感觉，当然也就分不出什么主客场了。或许正因为没有为尚未察觉的所谓自尊所累，我没犹豫就去到了孙科长下榻的宾馆，也正因如此，我给了他单纯憨厚的印象，这是“做人”的正面印象，也可能是后来友谊的基础。
二楼实木地板的环形走廊上铺了层已被磨得局部褪了色的仿毛红地毯。这是这栋位于省政府前面主干道旁的政府接待宾馆的最高一层。有些年头，已经十分陈旧的宾馆与对面的另一组同样年龄，同样只有两层，同样用于政府接待的被称为饭店的群楼遥相辉映。它们中间原本一个很大的池塘上新近建成的一个有崎岖外走廊的一层建筑物格外醒目，这个后来变成游戏厅和卡拉OK厅后仍被叫做水上餐厅的地方卷走了包裹我在内的许多人的不少钱。
孙科长住的宾馆外道路尽头，水上餐厅的背面就是当时的地标建筑，本地第一高楼，刚开业的三十层高的略带圆弧形状的酒店，同样属于省政府。这个后来孙科长企业董事长来的时候住的地方，孙科长本人的差旅费预算想必还够不着，只得退而求其次住在了门口相对便宜的老楼。
房门打开的时候，孙科长已是穿戴整齐，连头发也整理得一丝不苟了，与风尘仆仆的我的乱发形成了宣明对比。
“正等着你来呢！”孙科长招牌式的笑容将我迎进屋，“坐会我们就出去吃饭。”
怎么这么自信我就会出现呢？虽有点觉得没面子，却也没多想，我说道：“时间不早了，就不坐进屋了，我们边吃饭边聊吧。”
“好吧，你找地方，这里我一点不熟。”
“出去再说，就附近吧。”我边说边转身，禁不住用手又捋了一下乱发，心里早想好了一个地方。
早安，十一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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