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你不像是在我梦里,在梦里你是我的唯一。
——刘欢《北京人在纽约》,摘自沈迦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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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苏慧廉的年谱,放下书。心中激荡不已。为中国近代史激荡,为沈迦寻访之旅激荡,为苏慧廉的一生激荡……原谅我这贫乏的词汇,难以表达此刻感受之万一。
感谢沈先生,为我们拨开了弥漫在那一段历史中的烟雾,重现了一位传教士与中国的故事。我们应该读这本书。
苏慧廉是谁?我之前从未听闻这个带有一丝禅意与怪异的中国名字。但我们耳熟能详的一些人物,却都和他有着获浅或深的交集,这些交集对中国带来了或轻或重地影响。李提摩太、胡适、梁启超、费正清、赫德、严复、王国维、丁宝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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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宏大的历史叙事,壮美之后,再看看洪流之中的细脉微络与温情。
在欧风美雨东来、西方文化东渐的历史背景下,第一个叩开中国大门的并不是将军,而是教士。雄踞世界之中的皇帝,蔑视西方世界的武力与财力,却也存了一份对知识的好奇心,故而拉开了传教士与近代中国的故事。
传教士与中国的缘分并非始自近代。元代的马可·波罗和扫马,明朝如利玛窦和庞迪我,甚至连达摩祖师也算一位来华外国传教士。但近代传教士与中国的缘分,却更加复杂,抹去立场和价值观,恐怕连当事人也难道是非。
我始终有一些疑问。
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传教士忍受不干净的卫生条件、众人的敌视以及中西文化传统的不相融,也非要到中土传福音,出现了发下宏愿“我若有千磅英金,中国可以全数支取;我若有千条性命,绝对不留下一条不给中国”的戴德生。
不由得想起身边一位信教的叔叔,由务农而信教、传教,终又归于植桑。虽接触只有限几次,但每次见面,他脸上似乎都带着暖洋洋的微笑。当时我就想,莫非这就是信仰?
是像《圣经》中所言,“你们往普天下去,传福音给万民听”吗?那面对帝国主义带给中国百姓的苦难,传教士们怎么对待这遭难的万民和自己的国家行为。如果用信教换取生存是教民和教士的共谋,那么教案频发的地区,又是怎样一种相煎何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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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超越国界的。苏慧廉女儿在《中国母亲》一文中这样描绘她的保姆,一位没有名字的中国女性:
这位大地之母,宽阔的双肩和温暖的膝盖,让我想起了疼爱我的保姆的双肩和膝盖。我是多么的感激他!思绪回到了五岁时,那时还生活在温州,当我躲在碗柜里面的时候,我那穿着蓝色棉裤和棉衣的保姆也在餐厅的地板上坐下来,她把我抱到了自己的腿上,用膝盖夹住我的双脚。
“小宝贝儿”,她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用双唇摩挲着我的前额,这是中国式的吻,“太太真是为你操碎了心,你怎么一点都不肯努力读书写字?她刚才还叹息说,莫非天生就是这么笨,老爷会伤心地认为这个家族就是天生愚笨,太太会为此感到羞耻……”
“阿姆”,想到我的未来,我也感到很惊慌,“所有的字母在我看来都长得一个模样,我一点也记不住它们,我该怎么办呢?”
“你必须吸进去一些智慧”,她边说边深呼吸了一口,给我示范,“当太太把那些古怪的字母放在你和你弟弟周围的时候,你必须‘把智慧吃进肚子里去’,就像中国人说的那样。”
她着急的看着我,我也着急的看着她……
最后,这个当年不爱学习的笨小孩,从剑桥毕业后,写下了很多与中国相关的著作,并在辛亥前与校友共同创办了北京培华女校。她给自己起名叫谢福芸,意即快乐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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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平阳、枫林等一系列教案来看,无不反映了近代中国中西、宗教、传统的冲突,其中或许有善恶之别,但无对错之分呐。首先,西方势力的入侵导致国门大开,资本和人员拥有自由流通于中国沿海地区的权力;其次,为了传遍上帝福音,传教士前往中国播撒信仰,给教民带来不少益处,如医疗、知识和心灵平静;但基督教的传播,却又与中国传统宗法有着不可磨合的矛盾,比如禁止崇拜偶像,这似乎意味抛弃跪拜了几千年的祖宗;更关键之处在于,在很多百姓眼中,传教士和西方侵略者的形象已经合二为一,再加上官绅的默许乃至幕后推动,民教冲突成为了政治冲突的替代品,中国教民也就成了牺牲品。
被排斥的教民冤吗?被扰乱了千年传统的暴民冤吗?保护传教士和教民的中国官员冤吗?鼓动百姓攻击洋人的士绅冤吗?难断孰是孰非,只能说这是历史的悲剧。而今天的国力强盛和民智昌盛,或许就是为了让历史对百姓更加公平一些,防止这一切不再发生。
传教士究竟为中国带来了什么,从下面这几段叙述,或许能看到其中一面或者几面:
新医院取名为“温州白累德医院”,为的是纪念捐款一千六百五十英镑的英国教徒亨利·白累德……前个月门诊病人有1416人,这个月已经有1096人了。今年已经有1409个住院病人……每天有传教士给病人传道,我听到有些人在离开医院时已经改变了它们的信仰。
路熙创办的女校,免费招收来自贫困家庭的女孩。开设的课程有识字、音乐、女红及简单的数学。
你可能已经听说了国立山西大学堂要聘请我担任校长的消息……如果士子们一旦能认识到上帝的力量,并接收他。那我们将在远东看到一个基督国度,比印度或者南欧来的更早。而且如果新教能够做到这一点,我们就能够阻止天主教的进入。
我一直主张如果英国想保持扬子江流域为英国“范围”的话,唯一的办法是要施加影响,使这个地区得到好处。做到这一点有许多办法,而促进教育发展史其中重要方法之一。作为一个国家,我们损害中国够多的了。现在是我们作为国家,为中国做点好事的时候了。
传教士们进入中国,并为中国民众带来了心灵与物质的双重福音,但是最初(乃至最终)目的仍旧是为了传教。正如苏慧廉所言,“在中国的传教事业就像是一个三条腿的板凳,教会是一条腿,教育和医疗是另外两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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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教过程中,中华文化的传统与主体性是否有所丧失?这个问题或许在过去全盘西化的历史背景下无从谈起,但如今却极为值得探究。
史家对在华传教士的评价经历了一个由全盘批判到客观积极的转向过程。现在越来越多的学者和人们对基督教的看法变得客观,不再是看待异人般的面对基督教信仰。
我的确是第一次听说,孙中山、冯玉祥、冰心、老舍、林语堂 ……他们都是基督徒,这也侧面说明目前国人对基督教的了解并不多。如果这样来看,秉持基督教信仰与传承维护中国传统文化,似乎并不冲突?我不知道。我也第一次听说,有个叫尤树勋的中国牧师竟然是最早的温州独支成员之一。在这里,信仰似乎与爱国情怀融为一体。
于北京 羊坊店15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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