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十
第二天天不亮,老Q奶奶在隔壁吼道,“还不赶紧起来,还睡着?地首事情那么多?……”吼了几句,没有声音,觉得不对,赶忙套上裤子,穿上衣衫,套着鞋子来到耳房,才一推门,放声大哭,“天!……我咋那么命苦?……”半步半步往外跑,没跑几步就瘫在地上。老Q父亲姐弟听到哭喊,赶紧穿衣起来,见母亲倒在院子中间,赶紧过去扶,老Q奶奶指指房间,“你爹,……吊脖子啦……”老Q父亲赶紧跑往父母房间,没有什么?又折往耳房,门半开,只见爹吊在梁上,……“爹!”哭着过去抱双腿,抱不动,赶紧往门外跑,去他五舅家喊人。
还没跑到五舅院门口,家丁阿福就叫他,“张德厚,你跑哪样?大老早?”“我五舅呢?……阿福哥,我爹吊脖子……死了!……”阿福赶紧跟着他往院子里面走,老Q父亲常来五舅家,知道五舅的卧室。阿福忽然想起他五舅还没回来,怕他冒失推开姨太太的房门。“张德厚,等一下,你五舅不在家”还没到五舅卧室,一个身穿艳丽旗袍、留着卷发的年轻女人开门出来,右手指夹着香烟,足穿高跟黑皮鞋,看也没看张德厚,甩了句话,“你五舅还没回来。”老Q父亲哭着说:“舅妈,我爹死了”舅妈漂亮的脸上,没有表情,半天才说,“知道,……你五舅中午回来。”老Q父亲又到另一个小院子去找大舅妈,大舅妈,三十出头,普通农村妇女,大对衿衣衫,宽松灯笼裤,裹脚穿着尖头布鞋,包着花头巾,听到老Q父亲说他爹死了,叫阿福又带了两个人,跟着老Q父亲去他家。
到了老Q家,院子里已有很多人在那里帮忙,阿福带着人把老Q老爹放了下来,找了块草席铺在地上,把老Q老爹抱在草席上躺好,又找了块白被里盖好。
说到冒天水买卖田地那两家,上午太阳半高的时候,两个人邀约着要到木塘村讨债,才出门,就遇到一堆人在谈论哪样?,挤过去细听,木塘村死了人,那个道士老张吊脖子了,又有人接话,“给是李老幺的妹夫?写字先生?”,这两个买卖田地的,一听着,“李老幺的妹夫”死了,着了,闯祸了。两个赶紧回家。
李老幺就是老Q父亲的五舅,李老幺父母原先也是平寒人家,陈乡长家的佃户,李老幺的父亲是来上他妈的门,父亲高高挂挂,母亲却矮矮小小,长相也不好,老Q奶奶就有点像他妈:个子矮不说,小脚,脚杆还有点罗圈,那张脸,倒梨形,上小下大,特别一双眼睛,有点斗鸡,生气起来更像斗鸡。李老幺的几个哥哥都像他爹,也是高高挂挂,但他家父母都没文化,娃娃也就没读过书,几个哥哥,除三哥学银匠手艺当银匠外,都在家种田。李老幺像他妈,长相丑,矮矮壮壮,比三寸丁武大郎高不了多少,但李老幺却不像武大窝囊,他有两个老婆,大老婆是没发家时讨的,长像一般,小老婆就不一般了,是几年前从省城妓院讨回来的头牌。听说还读过书。艺名“金莲”。这不有一个他家的长工,自恃长的身高马大、壮实,贪她美色,可能多少跟他的小老婆有点关系,结果被觉查,被李老幺叫家丁打得半死,丢到了荒沟里,还好命大,没被野兽叨走,苏醒后不晓不得咋个去了外地。“金莲”狡猾,哭哭啼啼把责任推倒长工头上,先服软一下,过后略施媚功,吹吹抌头风,不几天,李老幺也不再责怪她了。
冒天水卖地这家人回到家,跟老婆说了,也没跑处,反正没做亏心事,只有硬顶,听天由命。买地这家就不同了,地契确实是他用毛笔改的,当时也不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更不知道他是李老幺的妹夫?来不急多想,赶紧去和村里的姐姐商量,他姐嫁给村里保长,也是大户人家,和陈乡长关系很好。姐夫就叫他家暂时出去躲躲,等他慢慢找人说合。买地人赶忙回家,收拾了些值钱的细软东西,用布裹了个包袱背上,带着老婆和两个孩子,投外地亲戚去了。
没走多久,李老幺的十几个家丁,抬枪的抬抢,拿刀的拿刀,拿棍子的拿棍子,就到了村里,找不着他家,只有问人,哪个会说,只有在村里转来转去,没有办法,最后是保长出来说话:“光天化日之下,没有王法了?啊!有哪样事?跟我说嘛,没必要动刀动枪的,出了事,一一哪个负责!啊?……”一顿下马威,阿福见冒天水保长身后人多,刀刀枪枪的,心中也虚了半节,都是混饭吃,没必要玩命!保长,四十出头,头戴洋毡帽,身穿灰布长衫,眼睛一直盯着阿福,也看出几分苗头,“好了,兄弟,到了这里,就是客人,请到寒舍喝茶,”阿福哪有心思喝茶,保长转身对身后保丁说,“即然不肯赏光,就每人赏大洋两块,回去喝茶,改天再到府上赔罪,”说完,保长递了一封书信给阿福,保丁抱来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纹银20两,交给阿福。信中已写明帮补办理死者后事。
第二天,冒天水保长请了陈乡长一起前来,保长身着浅灰长衫,头戴黑色洋毡帽,陈乡长,五十来岁,精精神神,也是头戴黑色洋毡帽,身穿深蓝中山装,戴墨镜,柱文明棍,带着几个保丁,抬着一头猪,挑着两坛酒到木塘村李老么家登门谢罪。杀猪喝酒,不一一叙说。
李老幺生气,也不是因为死了妹夫,他本来就瞧不起这个妹夫,他只是觉得扫了他的面子,“打狗还得看主人!”现在酒也喝了,面子也回来了,气也消了。况且还得给陈乡长面子,李老幺最后拿了10块大洋,请吹鼓手、道士、吹吹打打,闹了三天,把妹夫送上山埋了,还赚得10块大洋!也不再过问此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Q父亲8岁多点,大姐14岁。渐渐淡忘了父亲的死,只是姐弟俩的负担更重了,老Q奶奶是小脚,是妇道人家,不做田地活计。一到晚上故意号哭“我咋个那么命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除了栽插、收割农忙两发请短工帮忙之外,姐第俩已能做完地里的活计,老父亲更是犁田耙地样样好手。大约每晚这样哭了三个月,有天晚上,老Q奶奶把姐弟俩喊到她房间,“妈跟你们商量个事,你看我家这个情况,没得个男人也不行?……我呢,年纪还轻,你们看……我想招一个,你们给有意见?……”姐弟俩也无意见,也没说什么,只是含泪点了点头。
进入腊月的时候,五哥李老幺帮妹子找了一个,他家的新来的长工,湖南那边过来的,叫龙泽吉。比老Q奶奶大几岁,当过兵,受过伤,臂膀上还有一棵子弹没取出,没有疼痛,也就没有管他。春节前,在五哥的主持下,办完酒席之后,龙泽吉到老Q奶奶家上门。五哥家一如往年,从初一到十五,白天宴请宾客,晚上开堂会赏滇剧,不也乐乎。老Q父亲喜欢看,经常去看,什么《墙头马上》、《蟒蛇记》《王老虎抢亲》等等,给他童年增添了不少乐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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