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8年的秋天。
罗兰和乔青青跟我到办公室坐下后，迫不及待的掏出烟来，头也不抬递给我一支。
像犯了大烟瘾一样，自顾翻出打火机点燃，猛咂了两口，吐出一根长长的烟棍。
好像把憋在心里的烟瘾都发泄了出来，人也跟着复苏了。
透过烟雾，我扫了一眼这两个女人。
一个胖，一个瘦，倒像一个鲜明的对比，罗兰属于体态丰硕的类型，波涛汹涌。
欧式大平行的双眼皮，富态的双下巴，如果眉心再点个朱砂，活脱脱的印度舞娘。
乔青青白净的瓜子脸，笔挺的职业装，上穿一件低胸白毛衣，漏出消瘦的锁骨和一道浅浅的沟，显得干练，但透着一丝刻薄，不像梁岚那么有亲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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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总，3万都包括哪些项目，你能给我们讲解一下不？”
乔青青一边用普通话咨询我，一边用山西话跟罗兰窃窃私语，仔细听还夹带一点河南味。
估计是有抽烟史，沙哑的声音让人觉得她是个饱经沧桑的女人，又透着社会的扈气。
后来我才知道，乔青青老家河南，18岁跟一个煤老板去了山西，3年青春年华，都陪煤老板挥霍了。
后来，他妈追到山西，拿着敌敌畏威胁她跟一个退伍兵结了婚。
婚后，结婚录像的光盘还没制作好，兵哥哥就听闻了她的黑历史，从此酗酒、家暴，暗无天日。
离婚后她拿着小绿本，郑重的跟她妈说：想走，我送你回河南老家，月月给你寄养老钱，愿意留下，我以后的事，你一概别插手。
从此，酒吧里多了一个放荡形骸的孤魂，天天买醉到深夜。
她妈还是不放心女儿孤身飘在外地，虽然乔青青不搭理她，还是留了下来，天天守着空房子，下半夜给喝的烂醉的乔青青起床开门。
乔青青喝醉了就耍酒疯，一会搂着她娘的脖子叫姐妹，哈哈大笑，一会骂你这婆娘害苦了我。
她娘木偶一样任她发疯，直到昏睡过去，再起身打扫一屋子的呕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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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荡不假，乔青青虽然埋怨她妈乱点鸳鸯谱，骨子里还是很孝顺的人。
不管哪个男人请她吃饭，都要单点一份打包，口头禅是：我娘还没吃饭。
以前孤身一人，怎么也能混口饭吃，这些年她妈年龄大了，需要钱的地方也多。
以前跟着煤老板吃喝娇纵，一时间失去了生活的能力。有次她在公园傻坐，看到跳广场舞的大妈，又想了想自己的娘，这几年一直跟着她在山西飘，没过过正常人的日子。
突然就想干点正事，挣点钱，让娘也享几年福，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乔青青是酒吧认识的罗兰，平常罗兰的老公在外地出差，乔青青多半时间是在她家抽烟喝酒、打麻将。
乔青青突然说想做点生意，罗兰仗义的说，好，我出钱，你出力，挣钱咱俩五五分!
盘腿坐在炕上，喝了一瓶西风酒，还有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子，稀里哗啦的响。
两个人架着烟喷云吐雾，思索做特么什么生意最挣钱？
罗兰突然灵感一闪，一拍大腿说：前一阵我电视上看创业节目，有个加盟XXX店的，（10年前的事，早过时了! 别自作聪明！）咱市里一家没有，肯定赚钱。
但是电视节目演完就没了，罗兰描述半天如何暴利、市场如何空白。
说完了还略有激动的看着乔青青的表情，好像乔青青点头同意，就能马上发家一样。
乔青青也瓷着眼呆呆的盯着她看，若有所思的样子。
半天吐了一口烟说：说这么好，你有电话不？去哪里找？
罗兰慌忙说，电视看完没来得及记电话啊，要不上网查查吧。
两个人又挤到电脑前，用二指禅戳出行业关键词，啪!一搜，把我的加盟信息搜出来了。
第二天就买了火车票，到了青岛，眼下就坐在我面前了。
为这事我还跟她们解释半天，你们电视上看的不是我，有个同行经常在各大卫视做节目。
她们说，为啥上网一搜只有你嘞？
我说，我是做网络的，我能把信息发到全国各地，能展示给有加盟意向的人，他电视广告做的越多，我的客户就越多。
乔青青说：咦～这小伙还真能～
那年我还很光鲜，叫我小伙没有不尊重的意思，乔青青只是想开个玩笑，拉近一下距离。
这次来加盟，是罗兰出钱，罗兰一直认为乔青青是见过世面的人，出门在外，什么事都让乔青青出头。
乔青青也觉得自己又没钱，就在涉外的事项上多出点力，让罗兰看看，我乔青青虽然没钱，是有能力的。
所以，各种刁钻的问题，都是乔青青来问，包括怎么加盟，怎么学习，吃住怎么办开店以后有啥扶持？
所以，我一开始觉得乔青青这个女人太刻薄。
罗兰则一直安静的坐着，面带微笑，就像一个叼着烟的印度女神，很可爱。
我给乔青青讲，我加盟不像其他行业，人家搞个9块9童装，就能收加盟费，其实就是些地摊货，给他卖货还得给他钱，铁定是个坑。
我是技术加盟，学会技术回去就可以开店，走到哪里都饿不死。
我可以先演示给你看，你认可了我的技术，再谈加盟。
我是心无杂念，被人质疑很不舒服，就刻意的不理乔青青，跟罗兰有一搭无一搭的聊。
慢慢的才看出端倪，乔青青的各种质疑，是做给罗兰看的。
她想让罗兰看看，我考虑的多周密，我虽然没投资，我也是有作用的，可以为你独当一面，所以，事事抢风头。
知道原委后，我就一路奉承她，她提的问题即使不对，我也不反驳，只说：你经验真丰富，这样的问题你都想到了，真厉害。
就好像幸亏有她，没有她罗兰分分钟就会吃亏上当。
乔青青在罗兰面前赚足了面子，也很感激我给的台阶，一度拍着我的肩膀插科打诨。
我说，我带你们去实验室先看看，觉得可靠咱再谈。
乔青青却出奇的豪爽起来，不用，不用，姐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坏人，我们信任你。
罗兰直拉他的衣角，悄声说：咋那么大意来？
我也担心有误会，就说，还是先让你看看技术，放心了咱再接着谈。
说话间，罗兰拉乔青青出去说话，貌似罗兰嫌她太大意，这么多钱，还是小心为妙。
乔青青奚落她没见识，没眼光，这小伙一看就是实在人，有啥不放心的来，有我在你怕啥？
我决定还是先带她们去实验室，我又不是没实力，干嘛让罗兰满腹狐疑，哪怕她不加盟，也不能让人家带着怀疑走。
在我车上，乔青青的话开始多了，话锋也温和了。
她说山东叫“拉呱”我们山西叫“諞闲传”见了帅小伙就更能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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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实验室，说实话就是10平方的地下室，我都觉得寒酸。
但，我是全网独一份，我是靠技术、靠实力，又不是靠门面，即使这样简陋，还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加盟绝对是暴利的行当，包装个小吃，起个独有的名字，就可以招加盟，只要你画的饼够大、够诱人，就有人往坑里跳。
想发财的人太多了，明知道的梦，也愿意买一个春梦做做，结果成了别人脚下的垫脚石，都是虚的。
这样的灰色加盟虽然暴利，我只敢想想，不敢做，那时候年龄小。
我做加盟纯属技术型的，老乡教了我一个技术，我把他发扬光大了，店开的也很兴旺。
起初很多人找我学技术。
来学的人多了，就烦，因为一个最多收3000，要教一个礼拜。
后来想了想，还是做加盟正规些，3万负责全套，宣传页上列出几十条服务内容，让人一看，超值!
相比同行收5万，我也算良心价了。
所以，现在很多读者咨询创业问题，很多问加盟个某某店可不可以。
我说，加盟的意义在哪里？如果是肯德基这样的知名品牌，交几十万都值，是为了一个金字招牌，加盟了就不愁客源。
现在的加盟呢？哪个是知名品牌？自己开店都不超过俩月就招加盟，加盟费有啥意义。
真想做，就找到他的分店，给他3000块钱，你教教我技术就行。
教会你又影响不到他，额外白捡的3000块谁不要？
拿着3000块钱，你可以搞定很多人，包括大咖。
不信？
你可以问问你自己，老板一个月才给你几个钱？
就能让你朝九晚五，有点差错还要训的跟儿子一样，不就是3000块钱把你搞的卑躬屈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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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看了实验室略有失落，乔青青一直给她做工作，咱又不是奔着花哨门面来的，看的是技术。
我做的这个行业，需要化工原料，批量做用大机器，学习的话就用实验室设备，做个小样就可以。
酒精灯、烧杯、色卡、染化料都排整齐了，我却有点紧张了。
以前都是男的来学，突然遇到架着烟的社会大姐，就好像被蹂躏的小白脸，不知所措。
我拿吸管往烧杯里加色料，滴了2毫升不够，乔青青满口荤段子：师傅，你再she，再she点。
罗兰跟着起哄的笑，搞的我脸都红了。
乔青青说，兰子，你看你都把我师傅笑脸红了，再笑我堵了你的嘴。
呦呦，这就护上了，罗兰酸酸的说。
在这个10平方狭小的房子里，两男一女，伴着乙醇燃烧的气息，充斥着怪异的气氛。
如果她两个真的要学，接下来7天培训期，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公众号：衣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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