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英国有一档儿童节目,《糟糕历史》,专门讲乱七八糟的历史。有个环节,是记录死亡的。
人死后,灵魂要排着队,到死神那里登记。死神每天的快乐源泉,就是趴在桌子上,收集奇怪的死法。
假如,人去世后,真要去回忆、描述自己的死亡时刻,35岁的高以翔,该怎么说?
看粉丝描述、媒体文章,普遍用“低调”、“温柔”来形容他。
可当他描述起自己,因为录一个破综艺,凌晨做刺激运动,晕厥,丧命,他是不是也要歇斯底里地咆哮、愤怒?
上午,我才看了反裤衩阵地发的生日文,36岁,褪去了年轻人的通宵聚会、酒吧宿醉,褪去了“襄阳被我踩在脚底下”的狂气,衩姐用中年人特有的那种“沧桑我已阅,还待后来人”口吻,教大家怎么更好地活。
然后转头,就看到了高以翔去世的新闻。
生命很脆弱,尤其是当周围的规则,被践踏得一塌糊涂时,生命就更不堪一击。
二
最近几年,国内的综艺节目,似乎纷纷在拼,看谁更刺激。就像公司喜欢比,看谁加班多。我这种步入中年行列的人,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在肥胖的青春期时,我妈经常跟我说:“少吃点,吃那么多,胃越撑越大,胃越大就越能吃。”
现代人的口味,就是这种恶性循环。
本来有一点刺激,观众觉得“哇哦……”,一起挤过去看。左边的摊子就急了,他们敲锣打鼓,张罗出更刺激的,果然人头涌过来了。前边的摊子一看,卧槽,比刺激啊,谁不会呢,也七手八脚搞起来了。
制作方着了魔。
一部分观众着了魔。
仿佛“娱乐至死”的咒语,扎根了,生效了。
有些东西,被丢掉了。
做节目的初衷是什么?是一味迎合观众,还是改变了什么?是都准备周全了,还是乱糟糟地赶工?
哦,不好意思,大家都忙着赶路,谁要思考这种破问题。
三
高以翔的死,是这个乱象必然结出的果子。就算不是高以翔,也会有别人。
等到伤害出现了,再去修补吧。
亡羊才补牢的心态背后,是资本方的金钱至上嘴脸,是执行者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懒惰心态。
大学发生过一件事,现在想起来,还很难过。
当时学校的电热水器,已经老化了,按理说该检修、更换了,可学校毫无动静。直到某个冬天晚上,一个学长洗澡时,触电身亡。
学校才赶紧找补,发通知让大家最近别用热水器,会统一更换新的。
教训,就是用一条鲜活的人命换来的。
在此之前,我们压根不知道,学校应该检修热水器了。
四
孟大明白说,别让高以翔白白的牺牲。
可是,他根本就不算牺牲。
他就是一次意外身亡。因为凌晨激烈运动,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抢救。他死得很不值,很普通。
因为是公众人物,这次事件才获得了关注。
普通生活里,这种事,我们毫不陌生,却沉默以对。受害者家属,甚至都无处申诉。前阵子还听说,他有个员工因加班多猝死,公司想尽了办法,封口、脱责、压低赔偿。
除非你把事闹大了。
上次无锡高架桥塌陷,那些原本开着车,从桥下经过的人,却在一瞬间被压死的人,那不叫牺牲,叫受害者。
高以翔比他们还惨。
他自己去录的节目,说不定还有人说,谁让他自己参加的呢。节目组的人还有一套说辞:“别的人都没事啊,他就跑跑步而已。”言下之意,怪他自己。
说牺牲太美化了。
美化死亡,就会弱化反思。
如果真是牺牲,无论是冲进火灾里,救下一个小女孩,自己却被火吞噬了,还是在洪水里,捞起一只受惊的小狗,他在跟死神聊起死因时,就不会是纯粹的遗憾、愤怒。
五
小时候看正大综艺,里面有很多杂技表演。当时的我,每次都特别揪心,掉下来怎么办?要是当场摔死了怎么办?
这份揪心,远远超过了节目带给我的快乐,从此再也不看了。
看到高以翔去世的新闻,我再次被拽回了小时候。哪怕离我千里万里,但生命的脆弱感,是没有距离的。
是时候,对一些东西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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