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琴

阿琴

“阿娇，这边儿用了最好的药，可是炎症根本控制不住，我们可能还是得要去北京，麻烦你提前去医院给我们挂个号，这孩子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我拿着电话的都有点抖，嗓子里就像噎了一个什么东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终究还是不行吗？前几天看她的样子，还乐呵呵的，和我说等好利索了，要和我一起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杨妈在电话那头唤我，“闺女，妈害怕啊……”我尽量让声音平稳：“妈，没事，咱那儿医院太小，看不好什么病，来这专家多，阿琴一定会没事儿的……”

打小的光腚娃娃，我们和姐妹差不多，甚至我们的爸妈都是一起唤的！只是后来我离开了老家，而她一直留在那里结婚生子，前两天，回去办事儿，知道她得了脑炎，每天都在医院打针，但依然调皮得很，每天乐呵呵的给我讲老家的趣事，讲她的厨师老公做饭怎么好吃！我们不过半年没见，她还像个小话唠

因为工作耽搁不了太久，我就回了北京，临走前看了看她，觉得脑炎，打几针也就好了！她也无所谓得很！

可这才一周多，人就昏迷不醒了？杨妈说，大夫看了CT，表示情况很不乐观，脑子里有太多阴影，打了最好的进口药也恢复不了，建议去大医院！我们都三十了，父母大多年过半百，经不起打击，一家人听到都慌了神，阿琴的老公也把饭店关了，急匆匆的带着她往这儿赶！

第二天我就请假先去医院挂了急诊，下午，阿琴的一家就都急慌慌的赶到了，阿琴满脸憔悴，已经不省人事，专家会诊后，说是恶性肿瘤，只能先激素控制……杨妈妈杨爸爸听到消息的时候几乎崩溃了，两个人抱头痛哭，那种悲伤就像一摊沼泽，把我们都围困在里面，往下沉，往下沉，踩不到底！阿琴的老公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默不作声！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下午都会去医院看看她，给她煲些有营养的汤，也许是激素药物的关系，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清醒的时候，就像不知道自己生病的孩子，眼睛里闪着光亮，整个人又乐呵呵的，不像个病人，总抱怨我煮的汤没她老公煮的好喝，然后一脸讨喜又深情的看着她老公，每到这时候，男人都牵强的笑笑，像听懂了，又像没听懂似的。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专家再次会诊，这回，几乎直接判了死刑！肿瘤恶化严重，激素控制不住，开颅已经没有必要，回家准备后事吧……

有时候，医生也不比撒旦仁慈！我们一个个都心如死灰……我也在没力气安慰杨爸杨妈，她清醒的时候着实一天比一天少了，大都是昏迷不醒的，我还没有过这么面对至亲死亡的经验，一度想想她和我的过去，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就接受不了！心里无比压抑。

杨妈妈杨爸爸最终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带着阿琴回到了老家，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似乎大家都做好了，一起过最后一个年的打算！我因为假期申请，在北京多留了两天！

等我赶回去的时候，听说杨妈托人找了个老中医，老中医表示只要没做过手术，没化疗过，他就有能力治好！这时候真的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他们每天都抬着阿琴去大夫那敷药，药是老中医的祖传秘方，除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你也去辨别不出那一坨坨黑黑的是什么！

阿琴住院的时候，为了方便检查，头都是剃光了的，剃光后，能明显看到脑袋上的肿瘤鼓起的地方，现在每天就往那上面糊中药，我回去看她的时候，她周身都是中药的气息，但人却逐渐清醒，一点点认出我的样子，喊出我的名字，半个月后，又开始讲我们的故事了！可这时候，却没了曾经那像像小燕儿一样欢愉的样子，她已经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样的病，接受真相比承受真相更需要力气。阿琴总唤我“阿娇阿娇，为什么我要生病呢？如果以后都见不到你了怎么办？”

“阿娇，我差点永远忘了你，要是我把你忘了，你别怪我”

“阿娇，我可能不能和你去旅行了，你要是去了，记得回来和我讲讲……”

“阿娇…”

我看着她一点点清醒，清醒后萎靡不振的样子格外让我心酸，她老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自从回了老家，他也几乎放弃了阿琴，阿琴每天清醒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就望着手机，有时候会偷偷的给她男人打电话，因为杨爸爸杨妈妈不同意，说他是个没良心的，让阿琴别再联系。

我懂老人的意思，他们是怕阿琴联系了会失望，你越心心念念的人，给不了你一样的回应，这样的神伤，哪是大病初愈的她不能理解的！可我也理解阿娇，在她看来，她只是睡了一觉，迷糊了一阵，等清醒的时候，一切就这样面目全非了？那个煲汤好喝的男人，却是连影子都不见了……

开年后，我又去看了阿琴几回，她奇迹的活了下来，头上的肿瘤几乎消失了，人已经可以走路活动，只是看着愈加消迷了，整日浑浑噩噩的盯着手机里打不通的电话，见到人就哭，委屈的样子看着煞是心酸，身体上的病的确好了很多，可心理上的创伤，是不是也能慢慢愈合？

人生的陪伴都是短浅，情深清浅奈何几多考验？为什么我有点儿不愿让她清醒，彻底清醒后，还不如病时快乐！这个世界真实得让人受伤！而我 除了默默地为她祝福，却不能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