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其实,我死了。
死了,大概三百年了吧。
从此在这阴差地府做了个游荡的鬼,倒也乐得清闲。
我生前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女魔头,虽不高风亮节,但也是活的逍遥快活,我高兴呢,就喝喝茶,练练功,砍砍我魔教山下的灵树,乐的自在清闲。
我倒不怕我砍了树那里就会被我剑中的戾气所伤百八十年寸草不生,因为那树都是我一时兴起废了两年功夫从南阳火山上挖回来的火灵树,砍了长砍了再长,永世不朽。
我以前确是极其欣赏那树,认为自己也如同它们般永世不灭,可事实证明,我是多么可笑。
如果我不高兴,我就去那所谓名门正派的主派山上,看谁杀谁,他们也奈何不了我。杀累了,就让我得分身继续,我便坐在那棵大海棠树上观战,反正我一生厌恶正派人士,可能,我天生这般无恶不作的性子。
除了那些正派人士,其他宗门别派我一个不杀,反倒一一与他们交好,因为,我就是想让全天下都明白,我,魔教第四百四十四任魔教教主,就是与正派有血恨深仇 ,就是要与他们为敌。
至于什么血恨深仇,活得太久,忘记了,都是前些辈的恩怨,反正魔教世代与正派水火不容。
阿娘,就是打了一辈子正派的人。
如今,一招差错,满盘皆输,纵使我法力无边,天下第一,可也是死了,可是来这阴间几百年,我总也想不起来我到底如何至死。
那些记忆好像生生被抹掉,却也未伤及其他记忆,我所有重要记忆全未丢失,只是我如何之死,我却忘的一干二净,也罢,死都死了,想那么多干嘛。
我翻身跳下我天天来着躺着的阴树,望了望对面火红的海域,上面飘着一艘小船,无人掌舵,可总能到达这里,每天如此,无一例外。
那火红的一大片海是无边无际的,这里的小鬼都说,若有鬼不幸掉进那海里,便是连鬼也做不成了,便会飞灰淹没,变成空气,永世不得超生。
因此,那个海叫葬尸海。可能是封印鬼怪不乱入人间的屏障。
我眼看那船快飘过来了,我急忙跑进阴树下的一家管子,这管子是这地府唯一的屋子,这管子没写叫什么,也不知道是客栈还是酒馆,反正应该都是,或许是酒楼吧。
我每天过来喝一坛酒,其实也不多,不过也就九碗而已,想当年我刚坐上教主之位对正派大开杀戒,独自杀了他们派下一万余人,回山庆祝,与阿娘喝了三天三夜的酒,千杯不醉,不过,我差点撑死。
而如今,我喝个九碗就会醉醺醺的,那酒楼里的老婆子总是数我喝的碗,每次去每次数,奇怪的很,还会刻意提醒我,说我已经喝了一坛了,不能再喝了。
便死也不肯再给我喝,只说想喝明天再来罢。
她只有在每天小船到岸之后才开始买酒,其他时间一律不开门。
我想,她那酒,可能就是专门给乘着小船刚起的亡魂喝的。
“孟老婆子,来一坛,跟昨天一样!”我冲她嚷道:“快些点,一会那些亡魂来了就没地方喝了。”我一屁股坐在那仅有的一个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等酒喝。
“姑娘,你怎么又来了?加上你前三百年所喝的,你都喝了八千一百碗了。”她慢腾腾的挪过来给我倒酒,那乱蓬蓬的头发和面黄肌瘦的脸用阴间特有的鬼差黑披肩裹着,异常可怕。
可我,看习惯了。
我已经不觉得差异了,没回我来,她都报一下我在她这一共喝了多少碗,我认为,她要算着向我要钱。
我在阴间身无分文,我想,许是无人知晓我已经死了,没人给我烧纸钱吧,我对她说:“你放心,最后我一定不会少了你的钱。”等他们知道我死了,给我烧点钱,我就富了,到时候我想喝多少喝多少。”
那老婆子也不说话,用她那全是黑色的眼珠瞧着我,让我有点毛骨悚然,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我。说实话,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我确是下了一跳,那眼珠没有白色,纯黑的如同那价值连城的黑玛瑙石,没有一丝杂色,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看到东西,她眼睛时常空洞,可有时里面却填满忧愁,我看不懂她的眼里的东西,仅管我曾经阅人无数,看尽人心。
“姑娘,你为何来此啊?”我正默默喝着酒,突然听那孟婆子开口问我。那孟婆子许是三百年前就想问我这话了,今天终于忍不住了,又或许是我快把她家酒喝光了,她不能坐以待毙了。
“当然是死了啊,不死会来这连鸟都没有的地方吗?”这里连鸟都没有,更别提鸟拉屎了。我真该跟那婆子翻个白眼,我不耐烦的回答她。
“那可未必啊!”
我听那婆子意味深长的话语顿感到纳闷,难道这不是死人该呆的地方?
我喝下最后一口酒起身去追那往屋里走的婆子,刚想叫住她问问她的话到底何意却听见一声巨响,如同木板碎裂却又更沉重灌耳。
我刚想去看看怎么回事,没料到那孟婆突然停住,连头也未转回去看便对我道:“姑娘啊,你来我这喝了八千多碗,现在船出事了,你行行好,帮我个忙如何?”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回身向声响那边看去,只见那船在离岸边大约二十多丈远的地方挺住不动了,我离那远,看不出个所以然,这孟婆子竟知道发生了什么,莫非,她的眼睛长脑后?我摇摇头,停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想去看个究竟,便朝葬尸海岸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船的船尾碎裂,虽然不会影响船上的亡魂,但却不能再前行,若再前行,船必定进水下沉,而这船上全是刚死的亡魂,若碰到这葬尸水,必定是灰飞烟灭的。
我想,连死了来阴间还要再死一次真是可怜,便生出那教主的大无畏之心,也许救了那些亡魂,他们心存感激,把他们亲人给他们烧的钱分我一些,我不就有钱给孟婆然后一口气把她的酒喝个够。可能,也是因为刚喝了孟婆子的酒,心情好才想出手相救。
我盯着船尾看了许久,如果强行让船过来那那船上的亡魂定是一个也不会上岸的。还没上岸就灰飞烟灭了,那还有什么办法呢,我绞尽脑汁,突然,我看到了我每天躺着的那棵阴树,那树离岸边不远参天之高,至少要五十丈高,若我把那树砍倒,然后把一头放在岸边,另一头搭在船上,让亡魂从树上走过来,这样他们就不会灰飞烟灭了,我真是英明啊,谁叫我是那至高无上,风靡天下的魔教教主呢,我在心里偷乐。
我坐在岸边想着用什么工具来砍倒那棵树,真是麻烦,我的血悦剑不能一起带到阴间来,要不然别说一棵阴树,就是几百棵阴树也不在话下,可现在没有血悦剑,这该如何是好啊。
突然背后传来孟婆的声音:“姑娘啊,你往海里看一看那是你想要的东西吗?”我一听,以为我想的血悦剑冲破结界封印来找我了,它是很有灵性的。我暗暗高兴自己的心想事成,也没多想孟婆为何会在我的身后,也是我大意了,探身向海里看,可背后突然一股力量传来,我一个不稳朝海里栽去,完了完了,彻底玩玩了,这个死孟婆,肯定是在报复我喝酒不给钱,没想到我一世英明,不知怎么死了,来到阴间却又被人暗算要灰飞烟灭,是我警惕心太小,若有机会,我定要报复回去。
眼看我就要落在海里了,我认命的闭上眼睛,在落入海里那刻,全身的疼痛夺去了我得意识。只有一片黑暗。
无尽的黑暗中,好像有人轻声呢喃:冷心……冷心……南边有座山终年积雪,万年不化,可我偏要为你,在那山上种满鲜花,让它与风雪同行,永世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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