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

中秋之夜。下了小雨，雨丝绵密。天空意外地清朗，仅有几缕云轻柔地浮在空中。月亮在云隙里展露出明黄的身姿，只可惜是半圆的样子，不是满月。

我早前便处理了工作，按约去了她的办公楼底撑着伞等她。本来不算繁华的路段在这个团圆夜里更显路人稀少。

也是，谁要在这个团圆夜呆在外边呢？我这样想着，苦笑一声。

天色已晚。街边的灯亮起暗黄色的光芒，默默地伫立在风雨里。墨绿的挺拔的树在旁轻轻摇摆。飘扬的雨吻上叶，但一瞬便沿分明的叶脉离去，无回。

我望着这样的景色出神，却没注意到她何时已站在我身旁。

“在看什么？”

估计是看到我出神的模样，她有些好奇地问了句，反倒吓我一跳。

“没什么。”

我咳一声，半是敷衍地说。“走吧。”

“嗯..”

她欲言又止，看着我要迈步，轻拽住我的衣袖。

“怎么？”

“..麻烦你了，在这个日子还来接我。”

我有些惊异地看向她。她今天穿着得体的西装，柔顺的长发披在稍显瘦削的肩头，妆容精致，本该有着职场女性的干练气质。此刻她却垂眼向我道谢，显出少许柔弱。

这像平常的她么？

“没事，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太放心。”

我不敢看她有些红润的脸庞，稍稍偏过头去。“车在那边，走吧。”

“好。”

这次她应得干脆。

不久就到了她住的地方。我先下车撑起伞，她便跟着下车钻到伞底，紧紧靠在我身旁。一切都是那么熟练，以至于我有了某些错觉。

“..真的，十分感谢。”

她再一次道谢。我挠挠头。

“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有么？”

“你平常一般是..嗯..”

我鼓起勇气。

“更冷淡一些的。”

“...”

她不发一言。我以为她生了气，连忙转头看向她想道歉，却与她四目相接。

她漆黑的眼瞳里不似往日清冷，而是有淡淡的浅灰的雾丝交缠，朦胧迷惘又暗含温柔，一如伞外的秋雨，令人深陷。

“冷淡..吗？”

她呢喃着说，伸手轻轻握住我未持伞的手。她西服的袖口悄悄摩挲着我的手背，纤细的指尖搭在我的手腕上，传来细微的冰凉。我心脏倏地紧缩起来。接着她的手稍使劲，将我带着面对着她。在这期间我们的目光始终交缠不离。

而后她踮起脚，将脸缓缓凑近我的脸，直至鼻息相闻。

此刻雨与月都已无关紧要。

“闭上眼睛。”

她低语，嫣红的唇弯起美好的弧度。我顺从地闭上眼，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心底涌起暗暗的潮，涨起却不落，只是沉闷地填满心房。

她轻柔的呼吸越来越近，却在某个微妙的距离停住不动。许久。

我几近压抑不住时。

————

我的唇角掠过一抹柔软湿润的触感。只一掠便过。

我甚至未能好好记下那感觉，一切便已云散，如前夜起风，依稀有忆，却再难复寻。

我睁开眼，只看到她脸颊红透。

“这是..中秋礼物。”

“中秋快乐。”

她慌张说完，不顾细雨，便从伞底跑进楼内，只留我独自撑伞站在月夜里。我目送她进楼，直至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才转身，不经意间却看到夜空。

那轮半月仍然悬在云雨里，向这人世投下皎洁的月光。

半圆的月。

终有一日会圆满罢？哪怕不是今日。

我抚着唇角，感到淡淡的苦涩在心间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