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

我平素厌恶着贩卖生命的活计，却不曾想我也成了一丘之貉。当我满心欢喜的将小鸭子领回家里去的时候，我心中全然无了道义，只剩下一种虚伪的责任感。为它弄了个大纸箱子，敷上锯末，裁了个塑料碗，我本以为我此行皆是真挚，却当我面见小鸭子死去的时候，我才恍然明白这不过如此。

我深觉这是一种莫大的罪过，更是一种遗憾，在领回它以前，我是多么痛恶超市的这种营销方式，每每当我去处理尸体的时候，我竟怎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认清自己的伪善。我希冀着得到一只小鸭子的热枕，却忽略了尸体的冰冷，我渴望着能为生活增砖添瓦，却忘记了生死的淡薄。到头来我兀自矛盾着，往日里我所期望着的，那些弥补我什么般的存在，在我失去时使我有了更大的豁口。

坦率地说早在领回它的时候，我便感到迷茫，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它是养不活的。而我胆敢忽略了这件事实，那种虚与委蛇而道貌岸然的模样，竟然活生生、卑劣地体现在了我身上，在它死去的那一刻令我痛彻的体悟到。当我确信它不再呼吸，再不眨眼的时候，我竟然因为认定那是具尸体而害怕了起来。我缓缓将它包起来，放进大纸箱子里，用锯末将它盖住……我走出了房间，迷蒙中隐隐听见外面传来的鸟叫声，似是小鸭子的叫声，我又抻头往纸箱子里瞧去。

我反复确认它死去后将它带到外面去掩埋。忽然间，天气阴沉，风也不休止地吹起来，我一身黑色的行头，宽松的短袖在风中鼓了起来。那只小鸭子也是黑色的来着，乌黑乌黑的，使人怎么看也不是当宠物的鸭子，但确实是一条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