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美霖考上大学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小村子,村里的人像炸了锅一样,他们还第一次听说,现在上大学得交学费,家家户户都有不同的反应。天顺的爷爷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他在村东头柳树下和几个老人一起喝茶水的时候,天顺向他报告了这个消息,“立冬大爷家的小霖考上大学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并不惊讶,“她家人就是能,她仿她姑姑,从小学习就好。”院里的二爷半吹嘘半恭维地说着大家都信服的实话,“就是,从她小时候的聪明劲儿,我就知道她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接着他们七嘴八舌地开始从祖上说起,他们村的创始人是元朝时代元仁宗在位时的一位商人,名叫石龙德,从山西大同到山东来做粮食生意,因为聪明能干,年纪轻轻就发了财。他曾经非常顺利地开了好几个米行,但是后来经营不顺,不得不关门歇业。
他很喜欢山东人的豪爽、讲义气,很崇拜孔孟思想,而且这里的土地肥沃,庄稼长势很好,姑娘非常漂亮,他就决定留在了这里。于是用剩余的钱财买了一片地,盖了一个好院子,娶了一个员外家的姑娘,在这里扎根了。
他有了孩子之后,不惜重金聘请老师,在家里成立私塾。开始的几代人都不是很开窍,没有实现他的夙愿,但是尊师重教的意识却一直深植在他的后人心里。后来的祖祖辈辈人丁兴旺,不停地开枝散叶,到明朝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一个小村子了。
不知经过多少代人的积淀,明朝嘉靖年间终于出了一个进士,当上了南方一个县城的县令,这件光宗耀祖的事一直是村子里的人炫耀的资本。他发达之后没有忘本,给村里修了一个石桥,还办了一个学堂,让村子里的孩子都免费受教育。
清代的时候村子里又出了几个举人,他们也一直资助着村里的学堂,但是只是一部分稍微富裕点的家庭让孩子去上学,其他的孩子迫于生活的压力不得不早早地放弃学业,去帮着父母维持生计了。
美霖的爷爷小时候上过学堂,而且智商很高,加上勤奋努力,在同龄的孩子中很快脱颖而出。新中国成立之后,他因为学识渊博被聘为小学教师,因为男女平等意识的增强,妇女地位有所提高,美霖姑姑这一代女性都赶上了好时候,能和男孩子一样接收教育,但是大部分家庭还是只让男孩子去上学。
美霖的叔叔出生之后,奶奶看着他,爷爷去教书,大爷和父亲去上学了,姑姑就没人看管了。美霖爷爷就让她随着她两个哥哥一起去学校上学,美霖父亲和他同岁的人是正常年龄上学,姑姑比他们小两岁也在一个班里。
谁知道,无心插柳柳成荫,姑姑竟然很有学习的天分,继承了爷爷的聪慧,接受新知识和记忆力超强,专注力和学习效率很高,稍微一学就懂,总是第一个完成作业,而且每次都是全对。他们老师就总是夸奖她,以她为榜样,批评那些做作业慢的或者不学习的学生的时候,都拿她做对比。
美霖父亲很调皮,上课总是爱做小动作,课下还不好好写作业。他每次在学校挨批评了,美霖姑姑就回家报告给爷爷,爷爷就训斥他一顿。所以他对这个妹妹呀,是又敬又烦又怕。
可是他无论有多复杂的情绪,他当哥哥的使命感一直都很强,他是妹妹名副其实的保护神,谁要敢动她一下,他立马冲上去,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欺负她的人。所以美霖姑姑虽然年龄小,却很少受到欺负。姑姑也很感谢父亲的呵护,这也让兄妹之间有很深的感情。
美霖爷爷有工资,奶奶在家务农每年也有劳动收入,虽然孩子多点,但是农村自给自足的经济模式使得平时的花销很少,所以家境在村里是属于中上等水平。美霖大爷和父亲都因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就辍学了,美霖姑姑从上学开始每次考试没有下来过95分,一路过关斩将地通过各级考试,上到高中,但是没有拿到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就回家务农了。
文革结束后,77年恢复高考,美霖姑姑就在一个月的紧张复习之后,参加了考试,原来的基础打得好,她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上海复兴大学,也成了全镇的知名人士。大学毕业之后就分配在了上海市水利局工作。每年她穿着时髦的衣服、拖着行李箱回家看望奶奶的时候,村里人都纷纷出来看,以能和她说上一句话为荣,她每次回来也总是给乡亲们带巧克力。
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上大学国家给钱还包分配,一辈子都有铁饭碗,真是一劳永逸的好事,而且孩子上了大学,大人脸上有光不说,还能享孩子的福。一时之间,村里人刮起了学习的热潮,所有孩子不论男女都被送到学校,放学后家长也尽量少让孩子干家务,腾出时间来学习。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十几年过去了,全村只出了两个高中毕业生,都在高考中名落孙山。
一连串的失败让村里人都很失望,大家才意识到,原来大学不是很好考的,美霖姑姑只不过是个特例。九年制义务教育之前,大学之前所受的所有教育都要自己拿学费和书费,也就是说,在农村人看来,如果考不上大学,之前所有的投入都打水漂了。考上大学对他们来说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想。村里人都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像买彩票一样的事情上,一直到美霖又破天荒似的考上了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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