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酒

“听说中原又在争天下第一剑。”

“关我何事？喝酒喝酒。”

李酒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的小书童只好无奈地看着。书童平时只负责两件事，一是在家时给李酒痴买酒，二是在酒馆时等李酒痴醉倒了带他回去。

现在他们就在酒馆，书童已经准备好连拖带拽把李酒痴带走了。所以他提前买了个烧饼啃着，免得等下没力气。

书童原本是来求教诗书的，李酒痴年轻时考了个秀才，可他的书早已荒废得落满灰尘，只有醉时呢喃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之类还记得清楚，而四书五经全都忘了。

李酒痴忽然一拍桌子，“对了，这店里不是有种独特的酒吗？我们喝一壶。”

书童忙回应他：“酒名清泉酿，清澈如晴空星月，一口如水，两口如冰，一杯如南风过境，一壶如江浪奔腾。”

这时王醉汉的左脚刚刚踏进酒馆，听到这话，欣喜大笑，“好！来一壶清泉酿！”

王醉汉高大强壮，大胡子随他说话而颤动。风尘仆仆，还沾着中原特有的泥土气。他的剑鞘破旧，剑柄磨得发亮。

掌柜慌忙赔笑：“两位客官，好酒不多得，清泉酿只有一壶了。不如两位各出个价钱，高者买去吧。”

王醉汉已走到李酒痴桌前，他掏出一捧碎银子。

书童拿出裹得工工整整的布包，里面也是一捧碎银子。看起来差不了多少。

王醉汉却慌了，他看出自己的银子少了半个豆子那么大的一块。于是他收起来，说：“阁下也是佩剑人，不如来比剑吧。”

李酒痴笑了：“好啊！怎么个比法？”

“用剑无非追求力道、速度、准确，且看在下露一手----”

王醉汉猛地拔剑，书童只感到面前飘过一阵风，桌上酒杯已被王醉汉的剑尖挑起，在空中翻转一圈，又稳稳地落回剑上，滴酒不漏。

“啪”的一声，书童手里的烧饼掉在地上，他手抖着捡起饼，心想完了完了，先生惹到高手了，文弱书生和人比什么剑啊，今天还是准备收尸吧。

李酒痴竟还在微笑，他拿过书童背着的剑，他的剑也很旧，但打理得很干净。

书童正要拍掉饼上的灰继续吃，忽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饼在空中翻了两圈，又稳稳地落回他手里，地上掉了两层薄得透明的饼皮。李酒痴的剑已入鞘。

“吃吧。”李酒痴很得意。

书童吓得差点又把饼掉在地上。

酒馆众人纷纷叫好。

王醉汉大笑，胡子颤得更厉害，“好剑！对手难逢，再来比试两招！”

他的剑直刺李酒痴防守的空档，左手却伸向掌柜手中的酒壶。

李酒痴不避不闪，他的剑挥向酒壶，剑比王醉汉的手长，眼看就要抢先触到酒壶，王醉汉的剑也快要刺到身上。周围的人屏住呼吸，冒起冷汗，这人为了一壶酒，竟连命都不要了？

没想到王醉汉的剑也变了，剑锋一转，把李酒痴的剑抵偏几寸。李酒痴反应极快，顺势转个身撞开王醉汉，面对着酒壶。

掌柜在他们剑前，似乎毫不害怕，笑吟吟看着，倒是书童飞快地溜一边去了。

王醉汉高大壮实，只被撞退半步，眼前是李酒痴没有防备的后背。他本可以一剑刺去，但他没有，他的剑从李酒痴袖子下方穿过去，酒壶在李酒痴面前被挑飞起来，和刚才挑起酒杯的手法一模一样。

好大力气----李酒痴暗道。他扔了剑，轻轻一跳，摘下还在半空的酒壶，滴酒不漏。

王醉汉也扔了剑，凭着身高优势，一双大手掠向李酒痴举着的酒壶。

李酒痴刚刚站稳，见状迅速弯下腰，身子一偏就要从王醉汉胳膊下跌出去，酒壶在他手中却很稳。

李酒痴没有跌倒，他大跨一步又站直了，忽然感到手中一轻。

王醉汉扭头看去----李酒痴手上已没有酒壶，而是一枚铜钱。

从两人争斗中偷天换日，可见手法之快！是谁干的？

----只见掌柜仍笑吟吟看着。酒壶又在他手里了，他不慌不忙倒了两杯酒，“两位既有缘相识，无心纷争，何必纷争，何不共饮？”

他们收了剑，王醉汉拱手，“原来真正的高人在这里，献丑了！来一起喝！”说罢又倒了杯酒给掌柜。

掌柜笑着接过酒。

李酒痴唤来书童，也倒了一杯，“今天就不必拖我回去了，醉就醉倒在此吧，一起喝。”

书童的烧饼还没吃几口，他早已看呆了。

一杯清泉酿，没有江浪奔腾，清得像杯水。

他们只是喝了杯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