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没出门，遇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外卖就是顺丰小哥。也许还能算上中介。
不过想想，要是现在这个时代，普通人，特别是居住在普通小区的人，在出门的前十分钟内，能遇到的大概率都是从事这些职业的朋友了吧。
所以今天迫不得已还是用了中介小哥。
“明天要给租客收房，这人和房东一起结束合同，肯定跳单了。”小关躺在床上，琢磨着。
“哎，8点了，你快点起来去上班啊，这个月迟到几小时了？全勤又拿不到了吧。一会你坐我的车，还是自己开车啊？”小段已经穿好西装。
小段是在中介公司里对小关最好的朋友了，至少有点不太重要的事儿，还可以跟他唠唠。有什么工作上简单的事情，也可以互相帮衬一下。但也仅限于此。
主要还是那个店长，看自己怎么都不顺眼，这次收房的租客和房东一起结束合同，八成就有店长在捣鬼。
今年一年也没做出几个大单，接的都是别人跳槽之后的房子，根本收不了几个钱。这下还跑了一个。小关手里捏着妹妹给他的小猪玩具，又开始发愁年货的置办。
家里要过得去，初一的拜年就像是一场考试，辈分大的警惕的望着非直系的旁人，中间辈分的要给上面拜年，警惕自己同辈的礼物和去年一年的事迹，小辈相对好点，就是比比考试和才艺。才艺没脸没皮就行，但考试成绩依旧是座大山。在大城市的人备受关注，他们混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考试，准确的说是一场6小时的展示，流言蜚语已经准备好，就看你怎么规避了。
同学聚会要光鲜，熟不熟的都得喝到吐，人家看的就是你带回去的酒。去年小李带回去一箱茅台，在饭店包间里，一瓶瓶拿出来放桌子上的时候——等同学们都就位了才可以这么干——男的嫉妒的眼神，女的暧昧的眼神，都要淹了整个房间。
大家聚餐完之后上吐下泻，进了医院被诊断为食物中毒，源头就是那几瓶“茅台”之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个眼神了。也见不到小李了。
按现在流行的话说，小关是个I人，也难怪，在180以上的内蒙男人里，165的身高和70公斤以下的体重，是没有发言权的，自然而然的被忽视。其实在北京也是如此，存在感如此之低，以至于有次坐电梯，小关按下楼层缩到一角，一会上来一帮人，竟然把他按的楼层给取消了。这帮人倒不是故意的，他们确实没注意到小关的存在，以为有人误按了楼层。但，这一出和故意欺负他，真说不上哪个更好。
又想远了，还是想想怎么跟这个租客讨点便宜吧，中介的租房合同里，都有一些灰色地带，如果要退租，可以，但要恢复到租房之前的样子。这是最常见的让租客给红包的理由。
小关一直知道有这回事，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干了两年，一直都在捡零碎的合同，还没从头到尾的跟过一次。这次，他决定打破命运的轮回。
起身，上厕所，洗脸刷牙，期间他让小段先走，他自己开车，是的，就是群租房楼下的共享单车。每个月的月卡可不能浪费，早餐在外面吃太贵了。索性不吃，喝了一大杯水，出门。
刚到店里，店长叫住他：“小关，21号退租的那个人，你约了查房的时间没？”
“没有，张总，他和房东明显就是要跳单啊，你看...”
“有完没完，他们都是在同一天结束合同，之后的事咱们就不管了。说了多少次了，你赶紧约上。还有，今天怎么又迟到了，早会上周就缺席。有客人电话都打到我这了。”
“才怪”心里的声音差点冒出来。
“早上有点头疼，最近太冷了，吃了药就过来的。”
“行行行，你带病坚持工作，还得给你发奖金。赶紧打电话吧，嘉华美景那套也快到期了，赶紧让他们续租。”
小关拉着小段出去抽烟，风很大，小关问小段：你啥时候回家定了么，小段摇摇头：回家折腾又花钱，今年不想回去了，再北京过个年，还没在北京过过年呢。
小关吐出一口烟，没见到烟气，风太大，差点吹到嗓子眼里。
我也不想回去。哎，你之前有没有客户和房主合同一起到期的？
小段想了想：没有啊，没遇到过，咋，你说的是不是909那家，跳单了？
小关不吭声。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尖去踩，手里的电话开始拨号。
“哎，哥，你们明天是不是要退租了。”...“我们这规定，退租必须保持原样”...“哥，我知道你跟房东说了，对，你还得住几天，但我们这规定是这样的”...“公司要查的，查出来还得罚我钱”...“哥，不恢复原样我没法去收啊”...“罚多少不确定，得看公司的处理。”...“好的哥，那明天我10点过去，咱们当面沟通。”...“对，我自己去查就行，就跟咱们租房时候一样，简单拍个视频就行。水电您不都交过了么”...“好的，好的哥，明天再说，没事没事，不辛苦。”
风越来越大，小关在外面待不住，进到店里。跟接通电话的店长擦身而过。最讨厌跟店长同处一室。现在高兴。看看购物网站上都有什么打折的东西。
没一会儿店长进来了，看也不看小关。小关主动凑过去：“张总，909那个房子，我约了明天10点去收房”。店长轻描淡写的说：“好，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小关心里咯噔一下，模模糊糊的猜测终于清晰了起来，店长一定做了中间人，房主和租客重新签了合同。而店长应该能私下收到差不多一个月的中介费。
小关嗯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回到座位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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