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静谧无人的时候,自己的眼前总是会浮现出那一片熟悉的荒野,那一片卧于黄河身旁的一望无际的荒野。
小时候,总喜欢倚于窗台,向远方眺望,神游于那一片无人的荒野,仿佛自己已经走下楼,在荒野之中奔跑、撒欢、沉醉。
这片荒野是黄河口独有的圣地,大片大片的芦苇在其中挺立,水洼点缀于它们的队伍中,抑或棋盘一样的星星点点,抑或是游龙走蛇,在芦苇的脚下潜行而过。不同于白洋淀的芦花荡,这里的荒野更粗犷、更野性、更遗世独立。谁曾想像过,在海岱之地、孔孟之乡,竟然还有那么桀骜不驯的存在!
心中的荒野野性是在荒野的冬天。朔风掠过,枯黄的芦苇顶着同样枯黄的芦花乱舞,似乎是随着摇滚释放自我的披头士;有些地方显得光秃秃的,干硬的地面上长着白斑,用手一摸,一尝,咸涩滋味便在嘴中扩散开来。一片片水洼,有的已消失不见,有的已冻得坚硬如磐。在这里可能最有生机的,就是黄河口的特色——抽油机了,马达不停地转动,它们也有规律的磕着头,似乎在表达对这片荒野的敬畏与臣服。站在不知何年由何人垒筑的土堤上,放眼望去,除了朔风带来的阵阵萧瑟和抽油机隐约传递的马达声,一切都静的可怕。似乎天地间只有你一人。枯黄的顶着尖头毛绒帽的芦苇,坚硬的泛着白花的盐碱地,除了孤寂,只有孤寂,感性强烈的人,难免会思绪万千。
而荒野的夏天,则是一种慵懒的热闹。夹带着盛夏气息的风缓缓的摸着一株株芦苇的头,一株株芦苇便慢悠悠的应和一下,表现的像一个个不情愿的小孩子。此时的它们早已是一袭绿装,头顶着白色的绒穗,形象好似盛装打扮准备接受检阅的礼兵。慵懒的芦苇脚下依然有着同样慵懒的野草,各类昆虫穿梭其中,寻找合适的避暑地。如果你仔细聆听,可能会发现野鸟的存在,它们藏匿于荒野的各个隐秘的角落,不见踪影;如果你凝视游龙一样的水洼,可能还会看见野生的鱼,它们非常机警,觉察到不对劲后便倏忽消失于深水了。在夏日的午后,如果你和荒野里的芦苇一样,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吹着电风扇带来的些许清凉,望着这慵懒的荒野,你会很快入睡,不知何时醒来。
这片荒野,已经永久的投影在了我的脑海里,难怪我会时不时想起它。我曾经想象过许多场景,舞台都是这片荒野:
夕阳下,一位历经磨难的勇士驾驭者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从远方凯旋,在芦苇的陪伴下尽情奔驰。他来到一片水洼旁,驻足饮马,然后登上一片土丘,最后的阳光照在他的伤痕上,他支撑着身子仰望晚霞,向苍天诉说着自己的英雄故事。
心中的荒野依然是这片荒野,时间是阴沉的夏日午后。黑云像一只巨手压到了这片土地,顿时雷声隆隆大作,银剑从天而降直插入地,雨水哗哗倾盆而下,将芦苇拍打得狼狈不堪,伴随着哗哗的雨声,一个个水洼纷纷溢出,多余的水四处乱流。一个不可一世的暴君,站在远方的高台上,望此景象,吓得屏气语塞。那种黑暗,夹杂着电闪雷鸣,以及乱流的雨水,有一种末世之感,让人顿生敬畏,不敢再妄想与天平齐。
心中的荒野当然,这只是我脑中舞台剧的短短几瞬。这片荒野的存在,使我有了自己的跑马场,让我在钢筋水泥构筑的森林里有了自己的安心之所。我珍惜这片心中的荒野,它的存在给了我心灵的慰藉,我哭、我笑、我喜、我悲,都可以在这天地里尽情发泄,而不被外人所察觉。我终将会离那片芦苇之地越来越远,能带走的只有那一片心中的荒野。正如苏轼的《定风波》,“此心安处是吾乡”,心中的荒野,是我的心安处,携其到四方,永不孤单;也如犹太人心中的圣殿,圣城湮灭,心中圣殿犹存,纵使漂泊天涯海角,也永不迷失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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