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走的啾啾

今天我正在店门口清理鸟笼，有个顾客来了。看到我的两只小虎皮，兴致勃勃地跟我谈起，以前他也养过虎皮，都不用锁在笼子里，会飞出来跟人玩，玩儿一会儿，自己知道飞回去。他说把鸟饿两三天，饿得不行了，就把鸟食放手上去喂它，这样多喂几次，它就不怕人了。就可以把它放出来，在人手上吃食了。他还说他的虎皮是鸟毛还没长几根的时候就开始喂的，所以很听话。

他走了以后，我脑袋一抽筋，就把笼子打开，手上放了鸟食让两只虎皮吃。啾啾吃了几口，还啄了几下我的手，然后扑棱棱就飞走了。我刚抬头去看，翠翠也扑棱棱飞起来了。我以为这鸟从小养在笼子里，不会飞太高，结果眼看着啾啾飞上高高的树梢，打了个旋，又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得无影无踪。这时我听到邻居小夏在嚷嚷：“捉到一只鸟，这是谁的鸟飞出来了？！”我一看，正是我的翠翠。忙不迭地把它抓回笼子。

少了啾啾，我心里怅然若失，但也并不难过。其实我心里暗戳戳的想，要是两只鸟都飞走了，我以后可解放了，再也不用清理脏兮兮臭烘烘的鸟笼子了。可是，真要只剩下一只，我更希望是啾啾。虽然啾啾是个小辣椒样的脾气，喜欢啄人，可是活泼可爱有趣，毛色淡绿嫩黄的也很好看。翠翠太老实了，不好玩，毛色偏深绿，不亮眼。现在啾啾走了，只剩下翠翠一个，喂它谷苗、荆芥，它都基本不碰。啾啾在的时候，它们很喜欢这两样“菜”，总是抢着吃的。

我愣愣地看着只剩下翠翠的鸟笼，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我听了别人的几句话，就头脑一发热把鸟儿给放走了呢？没有任何预兆的，意外说来就来。看来以后我得小心点了，我原来是个这么鲁莽冒失爱冒险的人啊。

做饭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事。我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开脱冒失鬼罪名的借口：其实在我内心深处，我是不希望养这两只鸟的，所以才会在不能确定它们不会飞走的情况下把鸟笼打开。如果是自己的孩子，那我一定会保障万无一失啊。

小女儿放学回来，知道啾啾飞走了，前一秒还满面笑容，后一秒就开始哇哇大哭，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上气不接下气，小脸通红。中午饭都不肯吃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吃了点饭，又拉着我在附近走了一圈，一路仰着头在树丛里找，可哪里有啾啾的影子？

小女儿哽咽着问我啾啾会不会回来，我说应该会回来吧。你看，翠翠还在这里，这里还有它喜欢吃的谷苗，我每天在门口放点鸟食，它饿了就会回来吃的。

我在手机上搜过，说虎皮如果飞走，飞回来的几率是很小的，因为它们根本就不会记得路，想回也回不来了。它们没有野外生存能力，绝大部分会死在外面。如果运气好，被人捉住收养的话，会多活几年。

可是这些话我怎么忍心跟正在伤心头上的小女儿说？

小女儿每隔几分钟就跑门口看看，可是始终没有啾啾的影子。我说啾啾刚飞走，它还不饿呢。

下午放学后，小女儿迫不及待地去看，仔细瞅了好一会儿，发现鸟食里有一只谷壳，兴奋地说，一定是啾啾回来吃食嗑的谷壳。

小女儿跟我说，她在学校里大哭了一场，原因是上体育课时有两个同学说她了些什么，她本来就为啾啾的事还在难过呢，所以忍不住当着老师和同学们的面就哭了。她的好朋友哄了她好久。

我心里隐隐有些惭愧不安。失去啾啾，小女儿这么难过，却始终没有一丝丝埋怨我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是我把她的啾啾给弄飞走了。而且实际上，是我半有意半无意地把它放走的。

小时候，我养过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我上学的时候，它会屁颠屁颠地跟着我跑到学校，孩子们看到它都非常喜欢，它蹦蹦跳跳地跟孩子们玩一会儿，就自己屁颠屁颠地回家。可是有一天放学，我没有看到小狗像往常一样摇着尾巴欢快地朝我跑来，原来家人趁我上学把它送给四姑家当看门狗了。我大哭大闹了一场，却也无可奈何。后来没多久，听说小狗就被小偷给毒死了。

想想我今天的行为，跟小时候我的家人们的行为有何分别？

小女儿快要过生日了，她说希望啾啾在她生日那天能飞回来。若果真如此，小女儿不知道会有多开心。我虽然不是特别盼望，但失而复得一定还是很欣喜的吧！但我知道这个希望渺茫到几乎为零。希望泼辣调皮的啾啾能适应外面的世界吧！如果不能，那在生命的最后，作为一只鸟儿，体会到了在广袤的蓝天无拘无束自由飞翔的乐趣，也算不枉鸟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