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秋。
我读初中一年级,学校组织去小学参加审判大会,这是一次新鲜活动,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同学们都很好奇,去得路上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可谁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到了小学一看,操场上满满都是学生,看上去其他学校的学生也都有来。
这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天空万里无云,我们班在老师的安排下按次序坐在操场的草地上,操场上的草坪因为到了秋天都变得黄黄的。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身后出现了很多围观的群众。
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已经被押上是主席台,我们班这次坐的位置比较好,正对着主席台。
年轻人19岁,名叫常军,曾经是我们学校校长的学生。在提到我们校长的时候,下面的学生都不由的看向站在不远处,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谁都不知道他那一刻在想什么,只见他一脸凝重的看着台上的年轻人,年轻人却低低的低着头。
最终判决,常军因故意杀人罪而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一时间,后面的群众开始骚动起来,有哭喊声,又叫骂声。
我们在老师的监管下动也不敢动。
常军被押走了,去了刑场。
“我不想嫁人。”
“这是你爸的意思。”
“我想明年去复读。”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怒吼的声音。
“读书有什么用,要读了才知道。”肖红放下手中的碗,也冲着门外大喊。
男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将手举得高高的,站在肖红面前。
“打啊,打啊,你打啊,你打死我算了。”肖红也生气了,愣愣的站在这个男人面前。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肖红的妈妈坐在地上哭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肖红的父亲肖文清,年纪近五十,还是他们村的村书记。
肖红高考失利,没有考上大学。这不,暑假刚过完,肖红的父亲就托人给她找了个婆家。
这次吵架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
那天晚上肖红同自己的父亲吵完架,跑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刚开始家里人都以为她去同学家了,可所有的同学都问过了,说没有。
肖红的母亲让自己在镇上打工的儿子帮忙打听,担心女儿生气,跑出去打工了。
可十天了,没一点消息,肖红的父亲怕丢人,不让家里人找,肖红的母亲只有在家每天以泪洗面。
肖文青不停的吸着烟,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一只青蛙从井里跳了出来,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豆豆,到这里来玩,小心掉下去。”老王婆叫着自己的孙子。
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趴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甘蔗皮往下扔。
小男孩没听见似的,继续玩自己的。
老王婆丢下手里的锄头,跑过来牵自己的孙子。
老王婆越走近越觉得奇怪,这口枯井啥时候盖了这么块大石头。这口井已经荒废多年,早些年前半个村的人都用它来打水吃,现在都自家有水井了,没人再去打水,时间久了,村里的人都快忘记有它的存在了。
老王婆俯下身去牵孙子的时候,眼睛往枯井里瞟了一眼,不知谁丢的些枯枝柴火在里面。
里面怎么有个白白的东西,怎么像人的脚。
啊!!!!!!
老王婆吓的抱起孙子连忙往后退,往家里跑。
老王婆回家告诉了自己的老伴,老伴跑去告诉了村里的治保主任,主任报了警。
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锅,村子里的男的女的,牵着牲口的,抱着小孩的,全都围观了过来。
赶来调查的是刘警官,工作20几年,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刑事案件。
刘警官让人将尸体从井里打捞上来,摊在地上,用帘子当了起来。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死者的身份却很容易辨认。
肖红的母亲从家里哭喊着跑过来,跪在地上的尸体旁撕心裂肺的痛哭,旁边的工作人赶紧拉住了她,她晕过去了。
肖红的父亲瘫坐在旁边的地上,低着头,不敢看躺在冰冷的地上的自己的女儿,一夕间苍老许多。
作为村里的村里的干部,已无力协助警方工作。
肖红死了,死在村东头的那口枯井里。
肖红的母亲哭晕过去又醒过来,醒过来又哭晕过去。
肖红躺着冰冷的地上,尸体因被水浸泡过,已开始发涨,衣服几乎包裹不住她的身体了。她的脖子上很明显的勒痕,面部已经变形,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已被枯枝扎的满是伤痕,白白的双脚上却只穿着一只鞋,鞋子是穿不下了,只是套在她的脚上而已。
嫌疑人很快锁定在村东头一位年轻人身上。
他叫常军,18岁,在镇上油厂上班。
事情发生时他并没有在家,家里只有他的母亲。
常军的父亲是油厂的职工,在他高中没毕业,就托关系让他在油厂做了一名临时工。
常军天性爱玩,根本没用心读书,高中就开始交女朋友,在村里人眼里他就是个小混混。
常军和肖红从小就认识,不知什么时候他俩竟然好上了。
肖红的父母已经在村里听到了风言风语。
刚开始肖红的父母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可在女儿口中得到了证实,他们很失望。
他们想劝阻自己的女儿和常军分手,高考失利,明年再考,没关系。
可肖红根本听不进去两老的劝阻,反而明目张胆的跟常军在一起。
肖红的父母没办法,只想到赶紧给她找个婆家嫁了。
肖红看着父母态度的坚决,也开始软了下来,想着先去复读总比嫁人好。
那天吵完架后,肖红去找了常军。
常军被叫到了审讯室。
常军态度很强硬,承认自己和肖红的关系,但始终不承认自己杀过人。
常军告诉警察自己一直在油厂上班,这段时间没有回过家,自己的母亲可以作证。
常军的母亲姚天枝,是个很普通的农妇,她出面证实了自己儿子的话。
尸检结果出来,警察告诉两家人,肖红死的时候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肖家人知道后,肖红的哥哥冲进派出所,扬言要杀了常军。
肖红的母亲因伤心过度进了医院。
肖红的父亲每天在家就只呆坐在,亲戚朋友怕他想不开,轮流让人给照看着。
刘警官派人去搜常军家,没有什么收获。
可在一旁的姚天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按理说作为一位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抓,情绪上因该有很大的波动才是,可她从头到尾除了警察的问话外,没有任何举动。
审讯室里因连夜来的审讯,俩位工作人员已疲惫不堪。
常军却依然持否定态度。
刘警官让俩位工作人员回去休息,审讯常军的工作暂停。
刘警官叫来了常军的母亲姚天枝。
姚天枝的丈夫常建国接父亲的班,在镇上油厂上班,平时很少回家。
她为常建国就生了常军这一棵独苗,所以他从小就被娇生惯养,在家要什么给什么,长大了便无法无天。
姚天枝在面对刘警官的时候,看似紧张,但还是表现的很镇静,不像一般的农妇。
刘警官从了解上的材料来看,姚天枝因为家里特殊的情况,在村里没少得罪人。
“你儿子杀人,你怎么看?”
“我儿子没杀人。”
“没杀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你们搞错了。”
“事发当晚有人看见你儿子回了家。”
“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吗,做伪证同样会坐牢。”
姚天枝迟疑了一下,“我相信政府。”
几天过后,刘警官派去调查的人,在常军家后的菜园地里找到了作案工具。
刘警官将作案时用的绳索摆在常军面前,常军低下了头。
常军供述了犯罪事实。
1992年10月2日
常军在下班早的情况下,搭便车回到了村里的家,吃完姚天枝给做的晚饭后在家看电视,大概九点半后,肖红来敲门。
肖红在傍晚的时候看见一个像常军的人进了常军家的院子,晚上刚好同父母吵完架,想碰碰运气,是不是常军回来了。
常军让肖红进屋,姚天枝看见肖红进了儿子的房间,自己也就回房了。
肖红找常军就是想说两个人的事,可常军并不想给她承诺,加上家里人的反对,当时的她变得异常的激动。
常军年轻气盛,并不示弱,和肖红吵了起来。
两个人吵着吵着,常军开始动起手来。
姚天枝听到声音从房间跑出来,看见儿子已没办法阻止。
常军已经拿着平时放在床底下的绳子,将肖红勒的没有了生息。
姚天枝看到眼前的情形吓的不知所措,脸色苍白。
常军也被吓到了,半天才醒过来。
“肖红”
“肖红”
“肖红,你醒醒......”
肖红顺着墙角滑落倒在地上。
“天枝婶”
“天枝婶”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姚天枝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整理下衣服,示意自己的儿子将肖红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才走出去开门。
敲门的是肖红的母亲,女儿就那样跑出去心里很是担心,还是硬着头皮来敲了门。
“天枝婶,您还没睡呢?”肖红的母亲心里很焦急,又有些期望,希望自己的女儿在里面,好出来跟自己回家。
“肖红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姚天枝这时候的表现和平常一样。
“我那女儿跟她爸吵架跑出来了,这不挨家的问呗。”肖红母亲眼泪都快掉下了。
“我一个人在家,她没来,看有没有去别的同学家了。”姚天枝想快点打发走肖红的母亲,她的双腿快站不住了。
“谢了,那我走了。”肖红的母亲有些失望,拖着疲惫的身子拿着电灯晃晃的朝村尾走去。
姚天枝看着肖红母亲电灯的光越来越弱,赶紧回身关好门,摊坐在堂屋的地上。
“妈”
“妈”
“妈,我不是故意......”
常军跪在姚天枝的面前,哭喊着,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母亲了。
姚天枝看着自己的儿子,才18岁,还小,不懂事,还有好长的人生路要走,眼睛红了。
“嘘......”
姚天枝阻止了常军的哭声。
姚天枝给自己的儿子出了主意。
她让常军用被子将肖红给裹起来,扛在肩上,自己给把风,弄去丢在了村东头的那口枯井里,往里面塞了些枯枝柴火,在附近摸了块大石头给盖上。
他俩整理玩肖红已经过了十二点,常军骑着自行车连夜赶到了厂子里,白天继续上班。
姚天枝整夜没睡,在天亮之前将绳子埋在了自家后院的白菜地里。
肖红在和常军厮打的时候掉了只鞋在床下,姚天枝清理常军的房间的时候发现后,拿去扔到了河里。
案件从发生到最终宣判近一年的时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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