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九月安雪 | 来源:发表于2022-11-03 20:35 被阅读0次

      我此刻坐在医院走廊里面的一个空座椅上,对面是一块洁白无瑕的墙面。现在正值医院下班的高峰期,大家看到我端着一个水杯坐在这里,纷纷问我:“丫头,怎么还不回宿舍?”我说“我要喝水,喝完再回去。”我坐着的位置的左侧的斜对面是一个壁式黑色的饮水机。我是一个热衷于“玩儿”的人,小时候的我没有几个朋友,我非常内向。很多时候我有跟周围人相同的对同一事物的见解,也有很多时候我能感触到周遭同龄人的情绪。在上学的时候,我也能听懂老师们的指示,在家都时候也懂得父母的出发点。工作以后能明白领导的意思,也比较清楚同事的观点,以及我的丈夫娶我的立场。

      我本应该就这样过着能容易被任何人轻易理解的容易的生活。因为对大部分人来说,能理解别人可能就是被人理解的成功的一个组成部分。可我恰恰在这种自己拥有的能够与人共情的能力中变成了一个怯懦的人,一个回避现实的“胆小鬼”,一个不敢发声的“盲从者”,一个没有主见的“跟随者”。是的,我深深的感觉,我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随从”一个“随波逐流者”。一个无法打破内心枷锁,无法与世界拥有一个恰到好处能够随心所欲的拥有一个“联结”的人。我把我的心困在了一处暗无天日的封闭的屋子里,并且企图不让任何人去接近或者靠近它。当我听到屋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或者闲言碎语,只言片语的时候。我会把我的屋子里面的窗户向下拉的更加严实。我会把我的屋子外面用一个我所遐想出来的一个铁皮或者更坚硬的利器或者一个金属的墙面把我彻底包裹起来。我仍然能“呼吸”,我变得非但没有更加的因为置身黑暗而屏息,而是舒展的更加自由了。在黑色的屋子里,我为自己点了一枝“烛”,你或许认为我的内心是脆弱的,可何尝不是呢?可当我听到去参加那些将自己关在一个封闭安静的可怕的环境时,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待够指定的时间,所以那项迪尼斯世界纪录至今无人突破时。我在想,我是不是会是这个项目的获得者或者这个项目的突破者。我对这个把自己关在一个消无声息的空间里能待够多小时能获得奖杯是毫无兴趣的。我只是说,我足够静寂。像一棵悬挂在“峭壁”上的枯松。关于上述那个项目也只是道听途说。可是像我这样的人,我的世界本就身处在一个静寂的环境中。我的心脏所待的旷野,它时常被我“迁徙”在一个坟墓遍地的枯岗。我自以为我是一个极端的“悲观主义者”,直到后来我遇到更多的“悲观主义者”。是的,我在前面提到“枯松”。我不是一个有“精气神”的松柏。我只是一棵“悬崖峭壁”上的枯松。我的生命力不存在于阳光下,却在黑暗中无比“猖獗”。我没有办法直接了当的回答任何一个人向我发出的提问。因为那些提问里总是事先有很多的答案,质疑揣测试探、无事生非和颐指气使。我开始变得沉默不语,这只是起先。我把自己慢慢改造成一面“无比洁白的墙”,我开始给了无数人他们想要的答案。是的,我开始允许任何人在我的墙上“肆意表达”,我把所有的发言权都给了外界的一枝“画笔”。当我的领导问我“你要加班费还是要存休的时候”我就会像一面洁白的墙一样。上面显示出她的答案。我会违心的告诉她“疫情期间,当然是要加班费了,存休?不需要。疫情期间,休息也不能出去逛街,我还是更喜欢工作。”于是,我得到了我这面墙壁上,最喜欢的我领导的自然真诚真实的微笑。当我的丈夫问我“今天我加班,你想给孩子早起做早饭还是接送孩子上学?”我的墙壁开始自己写出答案。然后我就开始对他讲“你这么忙,天天这么辛苦,你苹果电脑里面的稿件昨天晚上不是还没有完成吗?下午你又要开会,周一还要去团建。孩子的事你不用操心,也不用管了,我自己来。我今天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于是,我看到我的丈夫露出满意的笑容,并且给了我一个厚重的拥抱。我的墙面上挂满了他们的笑容。我的墙面也更厚重也更坚硬了。我开始把我的内心的围墙粉饰上一层绿色的或者是彩色的油漆。可我的内心依旧是暗无天日的。我仍记得我父母的爱。他们说你现在该独立了。于是我的行李被扔出家门。在我最后一次在雨天去拿我的化妆品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我没有听见我父母对我的关切,他们只是说“你的东西都拿上了吧?”我是“是的。于是他们转身去睡觉了。我“啪”的一声,关上了那扇红木家具,我的内心的墙开始泛起阴霾。它好像有时候像一个被盛满水的气球。当我的气球里面布满空气的时候,我的心漂浮起来,欣喜雀跃,无比欢快。当我的心的气球,它被装满了水的时刻。我只是觉得憋的慌。就像紫绀,嘴唇青紫,肢体末梢苍白。是的,有的时候我需要一面墙。它能帮我抵挡防御外界的恶意,也能让我自由的一呼一吸。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拆掉它,又不知道在哪一天我能拆掉它。当我拆掉它的时候,我会不会被困在别人的“墙里”,或者当我拆掉墙的时候会不会“手无寸铁”?我不得而知。我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的墙面里到处是悲剧的现场。有时候当我看见一个棺材在雪白的走廊里停着,那个棺材对面的屋子里传出一种酒的味道的时候。或者,当我看到一个人点燃他手中的烧香的火柱时,我看到上面掉落的灰被风拂起,不知所踪时。我的心房就会被关闭。当我看到他人的渴望没有实现时,当我看到他人的期盼被肆意践踏,完全落空时。当我看见真诚相待换来欺瞒伤害时。我就一个人偷偷的躲在我的墙壁里。当我朝着外界以观望的姿态或者无力改变时,我就从墙缝里窥视着那些变化莫测的人性和难以改变的环境。他们像妖魔一样,游走在这个世界上。可我没有完全的掌控权。尊重是重要的。所以当我构建起我的内心的城墙的时候,我才更有力量去“尊重”他们,而不是去“维护”他们。我只想捍卫“我的内心”。我想,这就是我为什么需要一面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居住在墙里。

      我跟我的丈夫已经结婚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里。我没有过多的体会到爱或者关怀的滋味。可能在他的心里,我就是一堵“沉默不语”的墙。谁的生命中不会存在几次背叛。所以,我从小就是一个人对着墙打羽毛球的人。“墙”是我唯一的伙伴。所以,在婚姻的墙里,我也可以一个人对墙打着羽毛球乐此不疲。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面对别人的夸赞或者赞扬被惊吓的躲进城堡里的人。我的墙有时候被我构建成一座城堡,有时候被我搭建成一个鸟窝。有时我会把它设计成一个舞池,当然这个舞池里只有我自己同我自己纵情狂欢。有时我会把这面墙变成一座书店,在安静祥和的古典乐中,望向皎洁的月光 ,同和我一样住在墙里的古今先贤和试图拆掉我墙壁的外界的一切对话。我只得过一种“病”,“强迫筑墙症”。这种疾病发作的时候,我就会大量的堆砌文字。而且我会吃光地球上所有的食物,致使地球寸草不生。接着,我开始无法消化。在大街上端着一万斤重的磁铁企图能被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收留过夜,以躲避“刺骨寒风”。可我从没见到“卖火柴的小女孩,”也没有见到过“大海的女儿”。她们仿佛是神一般的存在,在我的墙外“闪闪发光”。也是我黑夜中最好的装扮。如果“卖火柴的小女孩”变成一个资本家会怎么样?如果“海的女儿”成为了一个“国际顶尖舞者”会怎样?我端着一杯清茶,在我的墙里细细思索。我的全身心都住在这样一个面“安全体面不虚荣”的墙里。我暂时不需要功成名就,因为我还不能完全的养家糊口。自从我把我的工资卡给了我信赖的丈夫以后。他就开始蛊惑我说“人心易变”。当我的钱和他都离开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的每一句都是“意味深长”。他本来是我生命中的一面墙,现在却成了我生命中的一片废墟。顷刻之间的土崩瓦解就像那面墙是一场“幻象”。于是,我开始真的去重新搭建构造一面崭新的墙,我开始用文字当浆糊去补那充满窟窿的纸窗户。我开始每天五点起来,把我前一天晚上制成的猪头肉放在三轮车上。我开始在村子里吆喝,“猪头肉,有没有人要?”我的声音那么“无力”,又怎么能维持“生计”。于是我又靠着我内心的坚硬的“墙壁”提高了一个音量“卖猪头肉了!”我开始租下村子里破旧的没人要的窑洞,简单装修成一个服装店。挂上自己的牌子“小不点服装店”,我开始拿着离婚以后分得的杂七杂八的生活物品,搬回到我弟弟家没有人住的一个只有一张床和一扇窗户的小单间里。我把窗户上挂上了一个有缤纷蝴蝶飞舞的窗帘。并且收留了一只无家可归的猫。我每天把我的卖猪头肉的三轮车在23点以后停放在我弟弟家的院子里。然后一个人进入到挨着厕所的那个狭小的房间中。我的猫就是我唯一的墙。我的前夫快要结婚了,他又娶了一个市长的女儿。我的最小的第五个孩子因为我没有工作,没有办法和我在一起。我连看望她的权力都没有了。我也没有办法联系到我的前夫。我有时偶尔能联系到他。过了五年以后,我见孩子的机会还是那么少。我在去年当了一家幼儿园的老师。我之前进的那些衣服,没有卖出去几件。我还去了一家洗煤厂工作,后来那家洗煤厂没过几个月倒闭了。我又一次失业了。工作可以换,女儿不能换。没有女儿,我的心像被一柄锐利的刀子剜割着。我只能站在女儿的学校门口等着她放学。她也不怎么认识我。她还小,我并不怪她。我有时候也并不希望她有这样的母亲。随着时光的流逝,我的女儿开始接纳我。可我发现她日渐消瘦,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常常说话结巴。胳膊上会偶尔浮现一块淤青。我大概明白她可能遭遇过什么。但是我仍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段时间,我开了一家凉皮面的店和一家做烧饼的店。开这些店其实和开服装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卖服装的时候,一个人进货,理货。收钱,找钱。还得跟着顾客介绍服装风格和品质。并且需要天天盯着店以防我所出售的衣服“不翼而飞”。如果没人的时候,我的心情又会被对孩子的思念所填满。我还开过一家便利店,因为我东西卖的好,隔壁商铺的那家人总是故意挤兑我,还来我的店里经常闹事。我一个人过的非常苦闷又无人诉说。我选择把便利店关闭了。把所有东西都给了孩子。我的孩子非常懂事,她不打游戏也不吃零食。当我骑着自行车拿着一大包便利店吃的给他的时候他没有要。还说老师不让吃零食。当我得到他父亲的允许能出来和孩子见一面周末陪他插VCD光盘拿两个游戏机让她跟我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她说,老师不让他打游戏。我非常欣慰。我有一次问她继母漂不漂亮。她说漂亮。我就非常自豪我有一个诚实的孩子。
      在我的人生中,孩子成了我唯一的“墙”。我的工作换了又换。人总得生计。我开始推着三轮车卖烧烤,在寒风中穿着曾经服装店没有卖出去的大棉袄。我还有一堆要还的贷款。越是黑的深冬,越是寒的冷夜。我就越能不由自主的无法控制的回想起我给我的丈夫买的第一部苹果手机。那个时候他还是个银行的前台。还没有现在这么高的收入。我后悔没有筑起一道高墙。当我拿着攒了几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一部苹果手机和一辆QQ的小型汽车时。他就开始用那辆车载着他的同事上下班。有时候晚上三四点才回来,有时候一整晚不回来。后来我开始和他争吵,打架。划伤他,他把我的头撞向了墙壁。我送给他的苹果手机没有两天就成了另一个女人的财产,进了别人的口袋。这些我本一无所知,直到我买来手机的第一天就无法联系到他的时候。虽然跟他在一起我非常的痛苦,但是他不在的时候我的内心更加煎熬。别人结婚选择的可能只是伴侣,而我一直拿他当我的再世亲人。无可厚非,残局注定需要我自己来收拾。
      我推着三轮车,给那些喜欢烤蘑菇的孩子家长的蘑菇串上撒上厚重的孜然粉。我给烤熟的玉米粒上涂上厚厚的芝士番茄酱。我给烤好的金针菇上抹上一层明亮的辣椒油。我给他们的臭豆腐里倒上我今早刚熬制好的胡辣汤,放上已经溢出来的他们喜欢的葱花和香菜。我的孩子已经升三年级了,不知不觉。她饿得消瘦。我仍然没有办法去跟她有一个正常的对话。我不太希望她有一个我这样的妈妈。我开始路过她小学门口的时候,看她背着我让我弟弟给她带去的我亲手织成的粉红的书包。看她一个人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我在远处推着自行车在一群蜂拥的人海中眺望着她。很多时候我对她的思念,使我非但不敢去面对她,打扰她,并且只能暗自守候她。
      她过15岁生日了。我给她做了一双棉底布鞋。我还给了她一件我用两个月完成的两件毛衣。虽然非常土气,我只是希望她能够舒服舒适。她接受了,把我送的衣物装进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拎回去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的双眼模糊了。我的生意开始有了些许好转,我仿佛变成了她的一面“墙”。她的继母父亲不希望她同我频繁的来往。可我看着她大夏天连一个水杯也没有。她说继母父亲让她在家喝完水,喝足水。不需要水杯。她开始变得不幸。我当然不能目睹这样的事情发生。可随着我又一次的失业,我委托我的曾经幼时的好友去要孩子,争夺抚养权。一年无果。慢慢地,她18岁了。她的继母父亲越来越无法忍受她的存在了。我和他的父亲也开始了争夺孩子的“割据战”。虽然他和他现在的妻子都有体面的工作。可是我的女儿还是需要从我这里拿走她学费的三分之二多。我不是说我不想扶养承担孩子的费用,我只是看得出我女儿的处境。她的思想,我开始无法猜透。我们之间出现了一面“墙”。
      她开始同我在一起的时候把她自己锁在了屋里。任由我敲门推开的时候,屋里一片狼藉。还有一个被她的泪水浸湿的枕头。她头发凌乱,不闹也不说话。我只好把她抱在我的怀里,默默安抚着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拿着来时的几本课本回家了。我给不了她什么。或许,我给不了她任何。我站在门外守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力感又一次充斥着我的心房。她的话越来越少,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刻意的显露出开心的神情。我非常珍惜和她待着的每一刻。更痴迷于她不必回家能来我的小屋和我共一次晚餐。我不知道她的心灵深处是否有一面牢固的坚不可摧的城墙。我只希望她能带走全部我能所给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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